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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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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有些發楞,林世忠便即笑道:「我的意思是,孫太太是你老兄陪了來的,丟下她一個人在客棧,沒有人管不礙吧?」 「不礙,不礙!」小阿利說:「我們這就走吧!」 於是兩人直奔秦淮河,到釣魚巷一家蘭香院,叩門而入;只見院子裏花木扶疏;堂屋門口垂著湘簾,靜靜地不像一家妓院。 「你媽媽呢?」林世忠問應門的小姑娘。 「剛出去買絲線,就回來的。」 「那末,你大姊總在?」 「在!請裏面坐。」 揭開湘簾但見爐香裊裊;四壁字畫,紫檀几案上有各種擺設,小阿利除了花瓶以外,一無所知,只知道都是值錢的古董,不由得便停住了腳,環目四顧。 「怎麼?」林世忠以為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名不虛傳。」小阿利笑道,「別笑我鄉巴佬,我還是第一次開眼界。」 「比蘇州的怎麼樣?」 蘇州十里塘,也是風流豔藪,但比這裏又差得多了。小阿利答說:「自然比不上。」 這時便有個中年婦女,帶著那小姑娘來擺設果盤,沏上茶來;同時含笑寒暄:「林四爺,好久沒有光臨了。這位是?」 「孫大爺。」林世忠說,「常熟來的。」 正在閒談著,裏屋的門簾掀起,出來一個長身玉立,服飾素雅的麗人,先向林世忠含笑招呼,然後請教小阿利的姓氏;自道小名叫做芸珍。 照例的寒暄已畢,芸珍問道:「林四爺,可還有別的客人?」 「沒有了,就我們兩個。」 「那麼,請後面坐吧!」 後面那間屋,即是所謂「河房」,臨河的一面,設有欄杆,憑欄而坐,秦淮河中往來如梭的畫舫,恍如隔室,船中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但船上卻看不到河房內部,因為欄杆外面,湘簾深垂,由外面明處望到裏面暗處,自難分明。 「這裏倒不錯。」小阿利說,「夏天來避暑,應該很舒服。」 「一點不錯。」林世忠又說,「這裏只有母女三個,帶個小丫頭,很清靜的。母女三個,我都很熟,借用她的地方,讓她們一天不接客人,也可以辦得到。」 「喔!」小阿利不知他說這話的目的何在,只能隨口答應著。 「老兄,」林世忠又說,「我看孫太太很聽你的話;凡事你能做得了她一半的主,是不是?」 小阿利不便否認,點點頭說:「她還相信我。」 「那就好辦了。」林世忠說,「我為甚麼特地請你到這裏來坐,是想請你看看地方;不是烏煙瘴氣,良家婦女不能來的地方。」 聽得這一說,小阿利有些明白了,是要請阿香到這裏來;但請來是幹甚麼?卻猜不出來。 於是他說:「我聽說有些人家,男主人很開通,也有帶著太太來吃花酒的。你如果要請孫太太,我不能做主,不過,我可以把你的話轉給她。」 「是,我想好好請一請孫太太,當然是你老兄做陪客。請她有個緣故,就是認人。」 「噢,這要來,我可以替她作主,因為是公事。不過,是怎麼個認法呢?」 「我那裏有個人,跟劉老二混的很熟了。」林世忠說,「到那一天,請劉老二來逛秦淮河,船經過這裏,請孫太太在簾子裏面認一認,不就把謎底揭開了嗎?」 「原來如此!這個法子好;我想她一定願意的。」 說定了,賓主二人都很高興。小阿利這趟帶著阿香來,原是來開開眼界的,有此想法而無法來的節目,實在很妙,所以更覺起勁。「我們把日子定下來。」 當然,這要先問主人家,那一天有空,才能定奪。這不需要等蘭香院的「本家」回來,芸珍便能作主;第二天、第三天都有人在那裏宴客,她將第四天留給林世忠。 說停當了,林世忠找來一個專在秦淮河舊院中廝混的幫閒,由他與他們捕頭的名義,寫了兩份梅紅柬帖,一份是「敬候臺光」;一份是「敬迓魚軒」,請小阿利帶了阿香來赴宴。 *** 「你看,」小阿利很得意地說:「人家是特地備了帖子請妳去吃飯,這個面子夠了吧?」 阿香起初倒也很高興,但問明白了是在蘭院,臉色當即就變了,「你是深怕人家不知道我的出身,是不是?」她眼圈紅紅地質問。 這下小阿利才被提醒,原來忘了這個忌諱;不過,這也不算甚麼了不得的事,尤其是他自己的感受,可以用來作為解釋的理由。 「我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點,也就是根本不去注意妳出身、做人,做人是要自己做出來給人家看的;只要妳自己大大方方,言語舉止稍微留點神,不要帶出那種毫不在乎的味道,那個會去想到妳是甚麼出身?」 這話似乎也有點道理;阿香細想了想,氣平了些。 「再說。只有這個法子認人最好,人家也是煞費苦心安排的。」 「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法子當然還有,沒有這個來得妥當。」小阿利又說:「我的本意是帶妳來逛逛,開開眼界。秦淮舊院,多少有名的人物在那裏出現過;難得有這樣一個機會,可以去看看。別人求之不得,妳反倒不願意,這是從那裏說起?」 「照這樣說,是我不識抬舉?」 「也不是妳不識抬舉,是妳一時鑽到了牛角尖;現在想來是想通了!來,來,這件事不必再談,妳換件衣服,我帶妳到玄武湖去逛逛。」 一連逛了兩天,到得約定的日子,剛過中午,林世忠便親自領了轎馬來接;到得蘭香院,表面如常,黑漆銅鐶的兩扇大門,等他們一進去便關緊了不開;裏面卻是換了全副大紅半金的桌圍椅披,簾前還掛了四盞粉紅亮紗宮燈,大有辦喜事的模樣。 事實上林世忠確是有這樣的含意在內,不過人家不肯承認,就不便說穿;反正自己這面做朋友相賀的意思到了就是。 「孫太太請坐!」芸珍很客氣地扶著阿香的左臂說,「我小名叫芸珍。」 「喔,芸珍姐,妳也坐!」 「這個稱呼不敢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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