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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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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韋慶度想了一下,問說,「這話,她是當著王四娘的面跟你說的?」 「不!我沒有見著素娘。出門時,有個素娘身邊的人,悄悄招呼我,跟我說了這話。」 「好吧,我知道了,你快和賈興他們一起去吃飯;吃完了我們就走。」等秦赤兒退了出去,韋慶度轉臉問鄭徽說:「有沒有興致再到素娘那裏去坐坐?」 「你們有私情密語要談,我夾在中間幹什麼?」鄭徽笑道:「而且,明天還要起個大早,我不陪你了。」韋慶度聽他這樣說,便不再勉強,自己帶著秦赤兒轉到王四娘家。鄭徽看看時間尚早,還想跟阿娃盤桓一會兒,但她一直催著他回自己那裏去休息,無可奈何,只好早早熄燈上床。 一覺醒來,銀燈微明,並聽得窸窣作響,他輕輕地叫了一聲:「阿娃!」 「是我。一郎,你醒了?」繡春的聲音。 「你這麼早!」他撩開帳子,看到地上鋪著寢具,繡春正背著燈在繫裙子,大為訝異:「怎麼回事?你沒有回你自己房裏去睡?」 「小娘子叫我在你床前打地鋪,好侍候你早起。」 「噢。」他不明白阿娃的用意,要問又不知從何問起,只是坐在床上,張大了眼怔怔地望著繡春。 「時候還早,一郎,你再睡一會兒,回頭我會叫你。」 「現在什麼時候了?」 「四更剛過。」 四更剛過,是早了些,但再睡也不必;他想了想,忽然一陣興奮,勿匆起床,穿著短衣,趿著鞋,掀開帷幕往外走去。 「一郎,你到哪裏去?當心著涼。」 他回頭搖搖手,示意她別說話;走過去掀起阿娃那面的帷幕,向裏張望。 那裏是他極熟悉的地方,小小燈焰,微微的鼻息,幽幽的粉香,一切都像他睡在她那裏時,中宵夢裏所看到的、聽到的和聞到的一樣。 但此時,他有著偷情的那種神秘的興奮感——也許由於雪後曉寒特甚的緣故,他的手微微顫抖著,撩起血色羅帳,俯在床前,極小心地低下頭去,吻著阿娃的眼。 「誰?」阿娃從睡夢中驚醒;雙眼灼灼,看著鄭徽——受驚的不止是她,她那一聲喊,把他也嚇一跳。 「對不起!」他定下神來,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吵了你的好夢。」 「你也真是!」阿娃也笑著埋怨,「這麼大的人,還像孩子似地頑皮。」 她的嬌笑,她的從衾枕中散發出來的香味,引得他動情了,低聲說道:「阿娃,時候還早,讓我跟你溫存一會兒!」 「不行!」說著,她身子左右轉動了一下,裹緊了被。 「何必如此嚴陣以待?你說個『不行』的道理;說得不錯,我不強求,否則——」 「否則如何?」 他忽然軟化了,「我還能把你如何?」他乞求著,「我一個人在那裏睡,好冷!許我分你一點餘溫,好不好?」 「別胡扯!」她聽到了繡春在外面的聲音,「繡春都起來了,一定不早了,你收拾收拾,趕快讓賈興送你去吧!」 「你呢?你今天不送我去?」他又說,「這也對,天氣這麼冷,你不去的好。」 「我是怕你像昨天一樣,在闈中不好好作文章,無緣無故惦記著我。」 「你在家,我一樣會惦記你的。」 「不許這樣。」她不講理地說,「我不許你惦記著我!把心思放到你的考試上面去!」 「這可沒有辦法!」他委委屈屈地答道,「我自己管不住我的心。」 「唉!」阿娃嘆口氣說,「你這個人,我真是拿你沒有辦法!」 他不響,慢慢從她被底探手進去一寸一寸地往前移動。 「好了,」她握著他的手說:「暖一暖手,出去吧!」 「阿娃!」他答非所問地,「我們兩夜沒有在一起了!」 「兩夜又不是兩年!這還值得特別提出來說!」 「你倒說得輕鬆,我一刻見不到你,就像失落了一件什麼要緊東西似地,心裏好不安寧。」 聽他說得那麼癡心,阿娃不知不覺鬆了手;他非常機警敏捷,輕輕一掀被角,整個身子就鑽了進去,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身子。 「你安安靜靜躺一會兒,不准胡來!」阿娃以命令的語氣說:「不然我攆你下去。」 「什麼叫胡來?」他故意涎著臉問,那隻手卻更「不規矩」了。 「你不聽話,我可要惱了!」阿娃捉住他的手說。 鄭徽怕她真的著惱,開始靜下來,偎依著她溫暖的身體,好久不想起身。她一再催他,最後聽到有人——自然是賈興,來叩西堂的門,他才無可奈何地離開了她的床。 阿娃也要起來送他。他按住了她的肩說:「天這麼冷,別起來!」 他看著她重新睡下,替她掖好了被,才回到他自己那裏梳洗、更衣,進了早餐;一切停當才不過晨鐘初動,看看天色還早,他又到了阿娃那裏,撩開帳子望一望。 「你怎麼又來了?」阿娃說。 他笑笑,掛起帳子,坐在她床沿上說:「時候還早,我們還可以說說話。」 「我可沒有話跟你說!」她故意給他碰個釘子。 「那就讓我看看你。」他仍舊嘻嘻地笑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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