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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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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設局開賭的場合,大部份都有弊;弊端以花會為尤甚。花會三十六門,早晚各開一次,每次開一門,押中的人,可以博得三十倍的賭注,所以作弊的要訣就是避重就輕,專揀賭注最輕的一門開。彩票也是一樣,操縱由心;唯獨闈姓票例外。 所謂闈姓,就是鄉試、會試,以及童生、秀才歲科試的榜上的姓氏。闈姓票的賭法,是預先指定多少個姓,准猜多少個姓,看發榜以後,中了多少,以定勝負。命運決定在考官手中,設局的人比較難於操縱,亦就是比較公平;所以各種彩票中,買闈姓票的人最多。 闈姓票勝負的關鍵,在出了那些僻姓?因為像梁、鄧、潘、伍這種大姓,榜上一定有的,人人都可以猜得到,無取以勝;取勝就在像尢列之尢的這種僻姓,能夠猜中。這一下,弊端都來了——闈姓也可以作弊的,不過比較難;富紳大賈在闈姓上下注,銀以萬計,為了希望自己所選的賭姓能夠見榜,往往賄買考官,先通關節;甚至代雇槍手入闈,以期必中。因此,放到廣東當鄉試的考官,或者三年一任的學政,一向視為肥缺;就是不肯作弊,每次闈姓票的盈餘,照例可以分潤一份,為數亦頗可觀。 闈姓票亦曾禁過,但此時已開了禁;不但開禁,而且公然收捐,用來補助軍餉,因此這種賭博受公家的監督,稱為「官督商辦」;這一個「商人」就是劉學詢。 *** 去拜訪劉學詢,是孫逸仙很不情願的一件事,因為劉學詢的生活,異常腐化;只是由於同志的敦促,為了起義的大事,不能不委屈自己。 劉學詢倒是很看重孫逸仙的——此人的架子極大,等閒休想見得著他,但一見到孫逸仙的名帖,立刻延見;見客的地方是他平日起居作息的一處精舍,見面略作寒暄,立即請孫逸仙「升匟」。 匟床上擺著一副極精緻的煙具,請客人「升匟」此是請客人抽鴉片煙;孫逸仙用平靜而堅決的聲音答道:「謝謝,鴉片在我看,不過一種解痛的麻醉劑。」 「對!大局如此,我亦不過求麻醉來解痛而已。」劉學詢說:「我就放肆了!」 說著他自己橫了下去。立刻便有兩名梳著長辮子的俏女傭走了過來,一個替劉學詢裝鴉片煙,一個端了張紅木方凳,擺在煙榻前面,請孫逸仙落座。 「逸仙,」劉學詢說:「不為良相,便為良醫,你在省城裡行醫行得好好的,何以忽然效費長房之遁?你知道不知道,從你一走,好些病家,如失憑依,惶惶不可終日!」 「是的,我也覺得不安。不過,我實在不能救一人一家——」 「我知道,我知道,你素有大志。這一次捲土重來,必有作為。」劉學詢將他那座楠木廳,左右一指:「有話你儘管說,我這裡關防很嚴密的。」 話是這樣說,孫逸仙覺得仍須謹慎:「我想立一個農學會。」他掏出一份繕寫得極其工整的文件遞了過去。「擬了個緣起在這裡,請耦翁指教。」 「好,好!等我拜讀。取眼鏡來!」 等把一副金絲眼鏡取來,劉學詢在鏡片上呵口氣,手牽衣袖擦一擦,戴上了細看,看得很認真的樣子。 「這個說法好!」劉學詢朗聲唸了起來。 *** 說者徒羨其國多善政,吾則謂其國多士人。蓋中華以士為四民之首,此外則不列於儒林矣!而泰西諸國則不然,以士類而貫四民。農夫也,有講求耕植之會;工匠也,有講求製器之會;商賈也,有講求貿易之會;皆能闡明新法,著書立說。各擅專門,則稱之曰農士、工士、商士,亦非溢美之詞。以視我國之農僅為農,工僅為工,商僅為商者,相去奚啻霄壤哉?欲我國轉弱為強,反衰為盛,必俟學校振興,家絃戶誦,無民非士,無士非民,而後可與泰西諸國,並駕齊驅,馳騁於地球之上。若沾沾焉以練兵製械為自強計,是徒襲人之皮毛,而未顧己之命脈也。惡乎可? *** 「說得透澈!」劉學詢看了一會,又搖頭顛腦地唸。 *** 某也,農家子也,一生於畎畝,早知稼穡之艱難,弱冠負笈外洋,洞悉西歐政教,近世新學,靡不博覽研求。至於耕植一門,更為致力。誠以中華自古養民之政,首重農桑,非如邊外以遊牧,及西歐以商賈強國可比。且國中戶口甲於五洲,倘不於農務大加整頓,舉行新法,必至民食日艱,哀鴻遍野,其弊可預決也!故於去春,孑身數萬里,重歷各國,觀察治田墾地新法,以增識見,決意出己所學,以提倡斯民。 *** 「原來你不行醫去遊歷,是考察農田。倒真是有心人!」劉學詢停了一下說:「逸仙,你這個農學會,我贊成,有可效勞之處否?」 「正要請耦翁贊助。」 「好!」劉學詢從匟床上起身,走到書桌旁邊,在緣起書後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走過來又問:「農學會要經費,我捐五百兩銀子,你先用著再說。」 孫逸仙是打算好的,所望是劉學詢的,不是千兒八百的事,所以婉轉地辭謝:「多謝耦翁!此刻還不敢請耦翁捐助;將來會務有大開展,少不得要倚仗鼎力。」 「那就隨你的便了!」劉學詢問:「還有什麼事,在此刻就要我效勞的?」 「想借耦翁的面子,再請幾位大紳士列名贊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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