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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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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把酒快談,極歡而散。不但這一天,三場既竣,將功名利祿之念拋得遠遠地;陶澍也是日日找賀老者盤桓,就這八月下半月的十幾天工夫,他自覺勝讀十年書了。 這時離巧筠的喜期還有半個月,但吳家已經日日盛宴,熱鬧非凡;因為辦喜事要請人幫忙,一則犒勞,再則分配執事,少不得先以酒食相餉,其名謂之「請將」;事後當然設席酬謝,那就是「謝將」了。不管請將、謝將,無非豪富之家,借個名目,誇耀鄉里。吳良本就喜歡擺闊;如今得娶「安化第一美人」這麼一個好題目,自更不妨舖張揚厲。 孫家雖然不如吳家那樣闊,但在小康之家的紅白喜事中,也算很有氣派的了。大門是經常開得筆直,左鄰右舍,親親眷眷,託名來幫忙,其實想看看嫁妝,權作消遣的,絡繹不斷。比較親近或者禮貌上需要尊敬的,還少不得留飯;每天上上下下,也要開到三、五桌飯;都歸秋菱料理。 「妳明天到外面來陪客人坐坐!」孫太太經常在臨睡前這樣對她說,「廚房裏有臨時添的人,還有老奶媽,妳很可以不用管。」 「是的。」秋菱也總是這樣答應著。話雖如此,留飯的人一多,她又到廚房裏去了。這因為,第一是新添的一個廚娘,不甚得力,怕飯菜供應不上;第二,也是最主要的一個原因,人多嘴雜,有些人說話顧前不顧後,搞得大家下不了台。譬如有一天有個沒腦筋的太太就說:「虧得有秋菱代嫁;不然大小姐也不能有這麼一副好嫁妝。」當時羞得巧筠臉色大變,幾乎當場昏厥;秋菱也覺得辯又不是,承認也不是,奇窘不堪。倒不如索性避開,眼不見、耳不聞來得清淨。 不過到得喜期的前五天,秋菱是無法再到廚房裏去了;因為搭了喜篷,舖設喜堂,備辦喜筵,包給一個廚子老尤,他挑了碗盞傢伙,帶了三個下手,已經將孫家的廚房,暫且接收了。 於是,她自己為自己挑了一樣差使,替母親看屋子;也就是成了管家,外面要什麼東西,本來須孫太太自己來檢點的,如今有了替手。 她自己不願露面,家裏上上下下也似乎忘記了她這個人;當然,孫太太是例外,不管多麼忙碌,總要抽空來看看她,有時僅是打個轉,不交一語,但她眼中所流露的慈愛光輝,已足以安慰秋菱的落寞了。 ▼第八章 十路報喜 九月十二發嫁妝,雖然沒有造成傾巷來觀的盛況,但已頗引人注目,這天最得意的是孫伯葵,他的面子隨著三條街長的嫁妝行列,不知撐大了多少倍。 「阿筠,」在家宴席上,他躊躇滿志地說,「我總算對得起妳了。」 巧筠自然紅著臉不作聲;孫太太聽著有些不是味道;秋菱自然也不能贊一詞,場面顯得有些尷尬。 「這兩天的天氣一定是好的,」為了打破僵局,秋菱沒話找話,「天天大太陽。」 「是啊!本來『滿城風雨近重陽』,今年不同。」孫伯葵突然問道:「阿菱,長沙有沒有信來?」 「有的。」秋菱答說,「前天剛來了一封,是汪朝奉送來的。」 「信上說什麼?」 「爹要不要看?」 「不必!」孫伯葵說,「妳只告訴我就是了。」 既然他不想看信,就不妨編兩句他愛聽的話:「雲汀說,姊姊大喜之期,他不能趕回來喝喜酒,給爹、給娘磕個頭,心裏很過意不去。」 「喔!」孫伯葵又問:「不是說他要到揚州去?」 「是的。」秋菱答說,「等汪朝奉到了省城一起走。」 「什麼時候回來?」 「不一定!」秋菱照信中的話老實回答,「想在揚州謀個館。」 「這是正辦!」孫伯葵深深點頭,「安安分分謀個館,苦個兩三年,能夠把妳接了去,我就放心了。」 聽起來是好話;不過這句好話是由一個非常武斷的成見中浮起來的——孫伯葵根本就無視於陶澍還在候榜期間;自然是看死了他不會中舉。想到這一點,秋菱打了個噎;一口飯鯁在喉頭嚥不下去了。 「喝點熱湯!」孫太太趕緊舀了一大匙魚湯,傾在她飯碗裏。 連湯帶飯吞了下去,吃得太急,噎反打得更厲害了,不能不先退席。孫太太倒不知道她打噎的原因;但對丈夫那幾句話所起的反感,卻忍不住要說了。 「你何必那樣子對阿菱說——」 「怎麼?」孫伯葵搶著說道:「我的話不是好話?」 「好話是好話,說得太早了一點。」 「要到什麼時候說?」 「等報喜的來過了,發榜沒有雲汀的分;那時再說也不遲。」 孫伯葵看了太太一眼,低著頭大嚼一塊麻辣雞;吃到一半,忽然抬起頭來,隨隨便便地說了句:「我看早說、遲說都是一樣的。」 孫太太氣得臉色發白,很想問一句:「如果不一樣怎麼辦?」但看到巧筠乞憐的眼色,不由得忍住了。 「其實,」孫伯葵也很見機,急忙又補了一句:「那一來雙喜臨門,不也很好嗎?」 「不錯,雙喜臨門!不過,喜事臨門,總也得有個預備才好。」 「預備什麼?」孫伯葵茫然得有些冒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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