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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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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期限,轉眼將到,豪格越發顯得焦躁不安;一早就找阿濟格尼堪與蘇拜,直到傍晚時分,方始找到。 「你們倆到那兒去了?」豪格很不高興地說:「你們也該體諒體諒我的心境。」 「是,是!王爺別生氣。」阿濟格尼堪說:「知道王爺心裏焦急,所以我們倆一早趕到瑪噶喇廟——」 「瑪噶喇廟」指多爾袞的府第;阿濟格尼堪說,他一直等到午後,方蒙攝政王接見,結果相當圓滿。 「王爺請寬心。攝政王交代,請輔政叔王明天就召集王大臣會議,他說:肅親王平蜀是入關以後,第一大功,一定得把他放出來。王爺再請委屈兩三天。」 「兩三天一晃眼就過去了。」蘇拜緊接著說:「今兒是我生日,我想請王爺喝酒;不知道王爺肯賞我這個面子不?」 「如今是你賞我酒喝,我敢不喝嗎?」 話中還有牢騷,但看得出來,釋放有期,脾氣已不是那麼暴躁了,「王爺這話,比罵我還厲害。」蘇拜說道:「說實話,我們也巴不得王爺早早回府,好交了這個我們萬分不願,可又不能不伺候的差使。」 「我也知道你們辛苦,等我回去以後,請你們好好兒喝一頓。今兒可要擾你的了。」 於是,蘇拜命人將預備下的酒食,端了出來;酒是旗下親貴,無不讚賞,稱之為「南酒」的紹興花雕;食料很豐富,但經過細心安排,都是些美味而不耐飢的下酒之物,因為這頓酒要從黃昏喝到午夜,如果讓豪格吃得太飽,酒就不想喝了。 *** 在蘇拜與阿濟格尼堪,殷勤相勸之下,未到午夜,豪格已爛醉如泥,鼾聲如雷;但仍須等到後半夜方能動手,因為何洛會還未來。 他是子末丑初到的,除了張奉先以外,還帶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便是哈回子。蘇拜與阿濟格尼堪,並未問他姓名;也沒有透露自己的身分,一切聽何洛會指揮。 「怎麼樣?」他問。 「你聽!」蘇拜手往後一指。 何洛會與哈回子側耳靜聽,後面屋子裏的鼾聲,隱約可聞;「請你問他,」何洛會向張奉先說:「是不是現在就動手?」 張奉先照譯以後,哈回子點點頭,將進門時放下的一個小包裹拿了起來;阿濟格尼堪便在前引路,一直來到豪格的宿處,只見一燈如豆,映出豪格壯碩的身影,仰天八叉地睡在大土炕上,鼾聲時高時低。張奉先初幹殺人的勾當,一顆心也隨著鼾聲,時起時落,身子已微微在發抖了。 其餘的人亦都有些緊張,唯一的例外是哈回子,他走近桌邊,將油燈剔亮,解開布包,裏面只有兩樣東西,一樣是裁成一尺許見方的一疊桑皮紙;一樣是一個皮酒壺。看他慢條斯理地在桌上擺好了,招一招手將張奉先喚過來,低聲說了兩個字:「上去!」 步驟是預先說定了的,張奉先只須作一個「開始」的手勢,阿濟格尼堪與蘇拜便都上了炕;接著是何洛會,站在炕沿地上,豪格身子左右及腳後,三面都有人了。 及至輪到張奉先上前幫忙時,嚇得一哆嗦,原來豪格睡覺,雙眼似睜非睜,張奉先只當他已經醒了,一驚之下,幾乎出聲,急忙掩口屏息,看豪格依舊鼾聲,才把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最後哈回子上前,將紙與酒壺都交了給張奉先,然後從他手中揭起一張桑皮紙蒙在豪格臉上;同時,阿濟格尼堪與何洛會便撳住豪格的左右手;蘇拜年輕力壯,豪格的雙足由他控制。 哈回子的動作極快,紙剛蒙到豪格臉上,一手便已取來酒壺,含了一口燒刀子,像裁縫使熨斗以前,先須噀水似地,「鋪、鋪」地接連幾下,一陣陣極細的酒霧,濕遍了桑皮紙;紙在豪格臉上便很服貼了。 接著蒙上第二張紙復又噀酒讓它濕透,蒙了噀,噀了蒙,蒙到第五張紙,豪格有了激烈的反應。原來紙少還能透氣,沉醉的豪格,不過覺得不舒服;轉一轉臉,稍作掙扎;此時大概發覺口眼鼻孔,皆被封閉,看不見,喊不出,而又窒息將死,所以手足腦袋,一齊猛掙,那三人自然拚命撳住,不讓他動,但仰起的腦袋,卻無人管,哈回子只好親自下手壓制,同時向阿濟格尼堪呶了呶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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