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高陽 > 再生香 | 上頁 下頁 |
| 三八 |
|
|
|
聽完吳良輔輾轉打聽到的,有關董小宛一切以後,蘇克薩哈問道:「人長得怎麼樣?」 「你是說容貌?」吳良輔答說:「這不用問的。長得不美,還能成名妓嗎?而況,今年只有二十六歲,一朵花正是盛開的時候。」 「性情呢?」 「這一點大概最可取了。據說冒辟疆曾經大病過三次,都是董小宛衣不解帶,日夜照料,才能保住冒辟疆的性命。」 「這話是真是假。」 「一點不假。」吳良輔說:「因為我託人跟冒辟疆最好的一個朋友打聽過,一提起董小宛的德性,讚不絕口;冒辟疆病得人事不知,正是兵荒馬亂的時候,連冒辟疆的父母、兄弟、大太太都顧自己逃命去了,只有董小宛守在他旁邊。」 「呃,」蘇克薩哈問:「那個人是誰?」 「新科的翰林方玄成。」吳良輔說:「他們是兩代的交情,逃難亦在一起;他的話絕不假。」 「好!」蘇克薩哈對巴哈說:「我可以去看何洛會了。」 *** 大同終於克復了。孤城被圍,糧盡一定會生變,姜瓖的一個部將楊震威,賣主求榮,殺了姜瓖與他的弟弟姜琳,開城投降;但多爾袞所重視的不是楊震威,而是馬鷂子王輔臣,拔之為隨身的侍衛。班師回京,馬鷂子成了風頭人物,所到之處,人人爭識;八旗將官,都願訂交,更不在話下。 有一天,蘇克薩哈邀他吃火鍋;酒到半酣,蘇克薩哈問道:「輔臣,你去過江南沒有?」 「沒有。」 「想不想去逛一逛?」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怎麼不想去?不過,」王輔臣說:「沒有機會;就有機會,王爺也未見得肯放我去。」 「如今有個機會,而且是替王爺去辦事。你去不去?」 「怎麼不去?只要王爺交代下來,我馬上就走。」 「好!一言為定。」 果然,隔了不過三天,多爾袞便交代他隨蘇克薩哈到江南出差;一切聽蘇克薩哈指揮。 既然如此,就不必多問。隨蘇克薩哈帶了十幾個人,策騎南下;時逢隆冬,滴水成冰,路上非常辛苦,但有王輔臣同行,再苦亦能忍受,因為他待人懇摯熱心,不論投宿打尖,他都先要照料了同伴,才顧到自己。對於蘇克薩哈,視作長官,不僅唯命是從,而且任勞任怨,神色怡然。 過了山東郯城紅花埠,進入江蘇地界,南下渡運河,經淮安到高郵,折往東南到了泰州,此地是江北極富庶之地;知州是個漢軍,名叫楊運升,蘇克薩哈與他是舊識,所以一到便投知州衙門。 一見歡然,及至引見了王輔臣,聽說他是馬鷂子,頓時臉上浮現了驚喜交集的神色,「久聞大名,幸會,幸會。」楊運升問道:「行幾?」 「行二。」 「王二哥,今天得要好好醉一醉。」 擺上酒來,王輔臣不敢多喝,一則是怕酒醉失態;再則是因為蘇克薩哈的神態有異,聽他跟主人的談話,大概可望知他藏之心中已久、在路上一直想問而始終未問的疑團打破,所以顧不得喝酒。 餐桌是一張俗名「百靈台」的獨腳圓桌,坐在下方的主人,為了蘇克薩哈的聲音甚低,所以將椅子拉向蘇克薩哈那一面;王輔臣聽不清蘇克薩哈的聲音,但看得清楊運升的臉色,驚訝而凝重,顯然是在談一件不太輕鬆,甚至可以說是很為難的事。 「今天臘月二十七了。」楊運升問:「年內總不能辦這件事了吧?」 「我想倒是年內好,家家忙著自己過年,管不到人家的事,倒免了許多牽惹。」 「牽惹是免不了的。無論如何,這件事得跟那裏的縣官先打了招呼,才能下手。」楊運升想了一下說:「蘇爺,等我先派人去接了頭,再來商量步驟好不好?」 「甚麼時候?」 「如皋離這裏八十里地,今天可以趕到;我派得力的人去,叫他明天中午趕回來。」 「嗯、嗯!」蘇克薩哈沉吟著,「楊大哥,我是怕走漏了消息,變成開籠放鳥,我們白吃一趟辛苦是小事,王爺那裏交不了差,怎麼辦?」 「這——」楊運升躊躇了。 「招呼是一定要打的,可也不能早打。」蘇克薩哈說:「我看明兒個咱們一起到如皋,見了那裏的縣太爺,馬上就動手,來它一個迅雷不及掩耳。楊大哥你看呢?」 楊運升沉吟了好一會答說:「我先去打聽打聽冒家的情形再說。兩位寬飲,我去去就來。」 猜想他是去找親信幕友,商量此事。蘇克薩哈目送他出了簽押房,方始說道:「輔臣,你倒好耐性;這趟來是甚麼差使,我一路上不跟你說,你倒不問。」 「王爺只叫我一切聽蘇爺的吩咐;你不告訴我一定有你蘇爺的道理,我不必多問。」 「不是我不告訴你,這不是甚麼辦成了能教人高興的事,所以我不跟你說,免得你聽了心煩。如今可不能不告訴你了。十年前,南京秦淮河鼎鼎大名的『四公子』你知道不知道?」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