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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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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面上的那個編號為 4307909,是賣力海狸的基本代碼。我直接翻到工藝設計圖部分,跳過說明書及其權利要求書不予理會。不管怎麼說,權利要求書除了在法庭上有用以外,根本就不重要。而在申請專利之時寫上一份權利要求書的基本意圖在於,希望在最廣泛的可能範圍內,儘量聲明在全世界享有該專利,然後讓專利局的檢察官仔細斟酌,逐條吹毛求疵——這就是專利代理出現的原因所在了。至於說明書,從另一方面講,則必須基於事實根據,不過我讀工藝設計圖的速度可比我讀說明書要快得多了。 我必須承認,它看上去並不太像靈活富蘭克,它比靈活富蘭克更好、功能更強、能幹的事更多,有些連接還非常簡便。基本概念倒是相同——但這也是很真實的事,作為由托森電子管控制的機器而言,賣力海狸這個祖先的工作原理一定會與我的靈活富蘭克相同。 我幾乎可以看到,我自己正研究著同樣的一套設備……那種靈活富蘭克第二階段的型號,我曾在腦子裡想過那類的念頭——沒有家用富蘭克之種種限制的高級富蘭克。 我終於開始在說明書和權利要求書中仔細翻看,尋找發明者的姓名。 我準確無誤地認出了那個名字,是 D·B·戴維斯。 我看著這個名字,一邊悠然自得地吹起口哨「時間在我手中」,一邊合上文件。所以說,芭拉又撒了一個謊。我簡直懷疑,在她灌給我的那一大堆胡言亂語中究竟有沒有任何真實的成分在內。當然,芭拉習慣性的撒謊已經是一種病態的行為了,但我記得曾經在哪裡看到過,說病態的撒謊者通常都有固定的模式,他們會以事實為根據,然後加以修辭、改造,倒不會沉溺于完全的想像中。太明顯了,我這一款靈活富蘭克從來沒有「被盜」過,而是被轉交給其他工程師進行調試,於是,該專利的申請便仍舊以我的名義申報上去了。 但是,和曼尼克斯集團的交易卻從來未能成交,這個事實也是肯定的,因為這是我從公司的記錄中查到的。可芭拉又說,因為他們無法製造出靈活富蘭克,不能滿足合同所需,所以和曼尼克斯集團的交易才搞砸了的。 是不是邁爾斯做了什麼手腳,把靈活富蘭克竊為己有,又故意讓芭拉以為它已經被盜了呢?或者,也許更為貼切的說法是,「再次被盜」。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甩甩頭,不再猜測此事,因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猜得出的,比找到小麗奇還不可能。我興許真得去阿拉丁公司找份差事來做了,這樣才能偵查得出,他們到底是從哪裡搞到這個基本專利權的,又是誰從這筆交易中獲利。這也許並不值得,因為那個專利已經過期了,邁爾斯也死了,而芭拉,就算她從中賺到過一毛錢,那她也老早就把錢花個淨光了。而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一點——單就這一點而言,我已經很滿意了——就是:我已經親自證實,我自己才是賣力海狸最初的發明人。我的職業自豪感已經得到了滿足,而既然現在一日三餐無虞,誰又在乎那些個錢呢?反正我是不會在乎的。 於是我翻到 4307910,第一款繪圖丹。 其設計圖實在是件賞心悅目的作品,就算是我自己也不可能設計得更好了。這孩子,確實有一手。我很欽佩他經濟實用的連接,而且他巧妙地利用電路把可移動的部分減少到了最低程度。要知道,可移動的部分就像是附著在上面的蠕蟲,是麻煩的根源,屬只要有任何可能就要加以根除的東西。 他甚至用了一個電子打字機作為他鍵盤的框架,相信他的設計圖肯定達到了 IBM 公司系列產品專利的標準。這才夠聰明,這才是工程設計,永遠不會重複發明任何你可以在大街上買得到的東西。 我一定要弄清楚,這個有頭腦的孩子究竟是什麼人。於是我翻開文件。 是 D·B·戴維斯。 過了許久許久,我終於拿起電話打給艾爾布賴特醫生。他們把他找了來,我便告訴他我是誰,因為我辦公室的電話沒有可視設備。 「我聽得出你的聲音,」他答道,「嗨,孩子,你還好吧。你那份新工作幹得怎麼樣了?」 「夠好的了,不過他們還沒能給我一個合夥人的身份。」 「給他們點時間嘛。其它方面還算開心嗎?感覺到自己正重新融入社會嗎?」 「噢,那是自然!要是我早知道這兒現在是個如此棒的地方,那我一早就接受冷凍休眠了。你是不可能要我再回 1970 年了,我絕不同意。」 「噢,得了吧!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個年代呢。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孩子,在內布拉斯加州的一個農場上,我通常會去打獵和釣魚。那時我很開心,比現在要開心得多了。」 「好了,每個人都各有各的喜好,我就比較喜歡現在。但是,瞧,醫生,我打電話來可不是只想跟你聊什麼哲學,我有點小問題。」 「那麼,就讓我們來看看問題出在哪兒吧,總有解決辦法的。大多數人都有些大問題。」 「醫生,有沒有任何可能性,長期休眠會導致失憶症?」他猶豫了片刻,然後答覆我道:「其可能性當然是可以預見的。不過,我不能說自己曾經見過任何類似的病例,我是指,在與任何其它致病主因毫無關聯的情況下。」 「那麼,有什麼事會導致失憶症呢?」 「致病原因有許多,而最常見的病因,也許是由於患者自身的潛意識希望所致。他會有選擇性地忘記一系列事件,抑或是重新排列它們的先後順序,因為事實真相對他來說是不堪忍受的。那是最原始的失憶症。其次,還有一種損傷式失憶症——即舊式的,由於頭部遭到撞擊而引起的失憶症。或者,也有因為外界精神力作用下導致的失憶症——在藥物或催眠術的作用下所導致的。出什麼事了?夥計?找不到支票簿了嗎?」 「不是那樣的。迄今為止,據我感受,我現在適應得再好不過了。但我無法清楚地回憶起一些冷凍休眠以前發生過的事……這使我很擔心。」 「嗯……有沒有任何我上面所提到過的致病因素在內?」 「是的。」我緩緩地答道,「呃,全都有,除了頭部遭到撞擊這一點沒有過……哦,不,在我喝醉了的時候,甚至連這種事也有可能發生過。」 「我剛才猶豫了一下,沒跟你提及這一點。」他乾巴巴地說道,「最常見的暫時性失憶症——會在大量酒精湧入血液中的時候,造成頭腦中的記憶一片空白。喂,孩子,為什麼不過來見我一面呢?我們可以仔仔細細地談一談。要是連我也找不出究竟是什麼在困擾著你的話——我並不是心理學家,這你知道的——我可以把你的病例轉去催眠師那裡,而他可以抽絲剝繭,就像剝洋蔥般一層一層地找回你的記憶,甚至可以告訴你,你上小學二年級那年二月四日的時候為什麼上學遲到。不過,他的收費可是很貴。所以,為什麼不先到我這兒跑一趟呢?」 我說道:「哎呀,醫生,我已經給您添了那麼多麻煩了,而每次一提到錢您就那麼固執,總是分文不取。」 「孩子,我對我的人總還是很感興趣的,他們都是我的家人。」 於是我讓他再給我點時間,等一等看。我告訴他說,如果情況還是沒有什麼改觀的話,我會在下一周致電給他。無論如何,我想要好好考慮一下。 除了我的辦公室以外,大多數的燈光已經熄滅了。一個擦洗婦人型的受雇女郎探頭往房間裡看了看,見房間還有人佔用,便悄然無息地溜了開去。而我依然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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