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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景桓遺文序


  餘嘗謂害教化、敗人材者,無過於科舉,而制藝則又甚焉。蓋自科舉興而出入於其間者,非汲汲於利,則汲汲於名者也。八股之作,較論策詩賦為尤難,就其善者,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故溺人尤深,有好之老死而不倦者焉。余寓居金陵,燕晉楚越中州之士,往往徒步千里以從余遊。餘每深矉太息,以先王之教、古人之學切於身心者開之。始聽者多惘惘然再三言,其精神若為之震動。惜其人皆散處四方,不獲久與之居,而觀其誠有所變化也。

  歲辛卯,以事返桐,光甥正華持一編示餘曰:「此何生景桓文也。吾女弟歸於生,生不幸早夭,垂死,屬某曰:『方子與吾生同鄉,而未得一見其人,子能使序吾文,死不恨矣!』。」

  發而視之,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蓋其心力嘗竭於是而有得焉,無怪其至死而不能釋然也。夫死生亦大矣,生中道,天不以為大戚,而獨惓惓於制藝之文,蓋科舉結習入人之深如此,而況先王之教化所以漸人於性命者哉!使移生所以好制藝者而大用之,則守死善道不足為生難,此古之人材所以強立而不返者眾歟!生與餘生同鄉,又向餘之篤如此,惜乎吾不及其生之時,而相與往復其議論也。序其文,所以恨餘之不遇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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