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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孺人墓誌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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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友鄒訏士祗謨狀其母党潘孺人之內行來告曰:「孺人姓潘氏,常之宜興人,翰林檢討孫衣月自式之元配也。衣月將以月日葬其父母于龍蕩之新阡,而用孺人祔。吾子既許銘其大墓矣,敢並以請。」且曰:「孺人之父湖廣都司參軍文台公,祗謨之外王父也。文台以周孺人生二子三女,既成立矣,吾母則長女也。周孺人晚又一舉得二女,其一殤,存者為最幼,以此絕憐愛之。當吾祖之以憲副治九江也,吾父率吾母以從。文台公方隨牒官雅州,道出九江,周孺人攜女與俱,生八年矣。吾母見而留之曰:『蜀萬里遠宦,雅州又處蠻箐中,妹方在提抱,請為母鞠之以待母歸,可乎?』周孺人曰:『吾哀此兒尤小,不忍去左右。雖然,吾老,恐不及見其成也。事姊猶事母,他日為我擇婚,處於郡城以相近,終且累汝。』母笑而應曰:『諾。』越二年,文台公還自蜀,抵荊州而周孺人卒。又二年,文台公亦卒。疾已革,召吾母至榻前,指女弟托之,且理周孺人前語,吾母唏噓受命,以此孺人育于鄒氏。」又曰:「吾鄒與孫之先有道義之雅,故世締姻盟。先姑之歸封檢討公而生五子也,以衣月為長,吾祖奇此甥而愛之,曰:『它日且早貴。』孺人之依吾母以居也,為人和而莊,進止皆有禮節。先姑之歸甯也,與吾母相愛,孺人以女之道事吾母,即以侄之道事吾姑。姑相謂曰:『長甥而所愛也,盍以而妹為吾婦乎?』母若謙言不敢當者,姑進曰:『君家兩尊人之命不雲乎,近伯姊為幸。吾家雖貧,如其近則莫予若也已。』母乃訪于潘氏而後從之。婚之夕,衣月來逆,內外姻交賀,喜其得所歸也。吾母施矜結衤離,持其手為之泣,痛父母之不及見也。既貴,以覃恩與其姑並受封,乃請於衣月,願同過荊溪展父母之墓。潘氏自戶部郎直軒公為馬鬛封,而文台夫婦從焉。孺人之至也,宗親會者車數十兩,孺人翟茀副編,環佩之音璆然,裡媼長老,聚觀太息,有泣下者。吾母聞之,喜且悲曰:『吾可報江州之諾矣。』逾三年,孺人以病歿于京師,年僅二十有六。生一子曰賢,今長矣,為諸生。孺人之有京師行也,別吾母,如有慘戚不自持者。既而訝曰:『得無有不祥乎?』其赴也,吾母追念外家,與先姑遇而哭之加慟。今先姑亦已亡矣,庶幾得子銘以兼慰吾母焉。」餘曰:「婦人所難者貴而有子。孺人有子與女矣,其貴又早貴也,而竟夭歿,不有命乎!周孺人之歿荊州也,載而歸,孺人甫十齡,委衰行哭,道路皆哀之。今孺人之葬,有賢也為之主,同姻畢至,於終事亦未為不幸也。」 訏士之來速銘也,述衣月之言曰「《詩》云:『百歲之後,歸於其室。』吾有事四方,而孺子也長,姑就一抔以寧其體魄。今日之禮,吾知痛吾親焉爾,顧于妻亦有傷心者,惟其得祔于姑,反哭於寢,為無憾而已矣。」餘為《春秋》之紀卒葬也,內夫人、外夫人皆書,外夫人之喪或致或不致,其葬也或日或不日,則各就其赴告之詞以為詳略。今吾于潘孺人之內行,所不得而詳也;而訏士為能文家,且以骨肉故,紀其事為甚備。嗚呼!狀則既以詳矣,志又安得而略諸?此余所以徇吾友請而合於《春秋》之意也。為之銘曰: 蘭芝猗猗兮生於穀中,孰滋而培之兮不必於其土,孰萎而落之兮不必於其風。 惟榮華之長在兮,芬芬襲襲於無窮。 噫嘻!是為孺人之幽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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