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金鷹鬥飛龍 | 上頁 下頁


  多薩河畢竟曾是經過大敵,不待那條白線撲進,早是後腳一撤,一足踩空,全個身子跟著翻空落將下去,那簷頭的鐵馬「啷當噹啷當當——」的一陣響,寶瑛猛然吃了一驚,身子向下一煞,沒有縱將上去。那多薩河已是落在殿階下,就聽得在那簷角之上,一聲冷笑。這一聲冷笑是異樣地蒼老,在笑聲裡還似乎夾雜著幾分諷誚。

  多薩河剛一落地,又折轉身子猛然飛身躥上對面殿簷。隨後寶瑛也跟縱而上,可是雙雙地向著對面搜尋時,早見白線一條,也沒看清是人是獸,只聽「哧」的一下,便就沒了蹤跡。

  多薩河與寶瑛,颼地撲上殿脊,四外眺望一下。在這夜色沉沉之中,除了幾顆明滅的星星以外,就是遠處一簇簇黑叢的樹木,被夜間的秋風吹得簌簌地作響。兩人就這麼地眺望了一陣,任什麼也沒有看見,多薩河是突地歎了一聲。

  這一聲歎罷,才回頭向著身後的寶瑛道:「老弟,不料我們今夜竟會栽在這裡。你可看清了,來者是誰?」

  寶瑛搖了搖頭道:「我雖然沒有看清來人到底是誰,但據我的思想,果真是與那匕首有關的飛龍叟無疑。你沒看出那條人影白線似的,就與江湖上所傳的飛龍叟一樣,不然的話,別人哪有這種輕靈巧快的身手。」

  多薩河聽完寶瑛的這話,竟是默默無言。他這樣沉思了片刻,突然一翻身,縱下了這殿簷,寶瑛也跟將下去。兩人落到地上,卻見洪德已開了殿門向外探首,多薩河立刻趨上一步,望著洪德低聲道:「爺可是睡熟了?」

  洪德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麼,就退縮回身子,將殿門閉將上來。

  多薩河回頭一點手,就將寶瑛招到一處暗隅,這是在一叢夾竹桃之後,這叢夾竹桃在這時候,還沒有完全地凋謝,枝葉和花朵還很濃密。

  兩個人這一走近後面,突然之間,又是一陣衣襟帶風的聲音,起自這叢夾竹桃之後。

  多薩河寶瑛還真是料不到的事,驚弓之鳥似地急著雙雙向旁邊一縱。就見一條人影,突地向著殿階上一躥,回身望了一望這兩個人。

  多薩河的眼光比較輕快一點,看時卻是自己手下一名得力的護衛漢人金昌欽,是自己派來巡守這殿廷中的。便趨上一步,望著金昌欽低聲道:「金護衛,你這可看見有什麼動靜嗎?」

  金昌欽似乎神情恍惚,左右看了兩眼,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說著話,就又下了殿階沒入暗處。

  多薩河和寶瑛也覺出這金昌欽的神情有點兒異樣,當時也猜不出什麼來,回頭看洪承疇的寢宮窗扇時,還是暗黑異常,沒有一點燈光。這時多薩河又一拉寶瑛,兩個人又轉到那叢夾竹桃之後,多薩河便低問寶瑛道:「老弟你可看出什麼來?我覺得金護衛的態度很是可疑——」

  剛一說到這裡,那寶瑛忙著一頂多薩河的肋下,多薩河便驟然地住了口,跟在寶瑛的身後探首向著葉叢前面看去。已見洪承疇的寢宮窗上,點亮了燭光,燭光好像是不止一支,照得這殿廷之中,也約略地可以辨物,隨聽得一陣微微「嘩啦——」

  的水聲,更有步履來回,好像是洪承疇已起了身,正在梳洗。

  多薩河詫異地望著寶瑛低聲道:「想不到爺是起得這麼早,別是有事吧!」

  但寶瑛雙手一分葉叢,用手一指左邊,多薩河順著他的手指處看去。正見是那金護衛轉身外行,可是還不斷地回首望著這寢宮的窗上,就又走入暗隅之處。

  多薩河忽然疑心起來,向著寶瑛低聲道:「你看這金護衛情形——」

  但又被寶瑛阻住了,他擺了擺手道:「爺既已起了身,才是沒事了,我們可以回班房吧,有什麼話回頭再說!」

  兩人當由這暗隅之處,飛身上了殿瓦,四周察視了一下,見沒有什麼異樣的情形,這才回了這殿廷旁邊的班房。本來他們這兩個護衛,手下還有十多名品級稍次的護衛,裡面滿漢皆有,都歸著多薩河和寶瑛統率。每晚護衛這宮廷,也都由這兩個人支配。分佈在這殿廷各處守候,無事不准擅離,他兩個人卻是房上房下各處巡邏。

  這時多薩河和寶瑛一進這班房,已見那幾個未值班的護衛,在一條大床上團團地圍著,在玩一種紙牌。見那金護衛此刻也摘去了官帽,把一條辮子盤在領子上,也加入在一塊,正在興高采烈地玩。

  多薩河和寶瑛這一腳踏進,別人不注意,唯獨那金護衛卻是抬頭望瞭望屋門,就又低下了頭在摸那紙牌。寶瑛一拉多薩河,也湊了上去,探首向著人叢裡一看,在這床當中,牌是亂七八糟地放著,可是並沒有錢下注。寶瑛道:「你們多高興啊,怎麼不賭些錢,可是錢都花光了?那不要緊,可以向庫裡去支。」

  那幾個護衛雖是在他們兩個人的手下,可是平日隨便慣了,倒也沒有什麼上司下屬的拘束。

  此時見寶瑛上來湊趣,便有一個護衛接上道:「你老說的可是好輕飄的話兒,我們要不是為了幾兩銀子養活家小,也不到這地方來。天天晚上,扛著傢伙擔驚受怕,隨時擔心著腦袋搬家。誰不想將錢捎回家去,養老供小,胡花掉了,只好緊束褲腰帶挨餓。雖然有地方預先拿錢,但錢是來的快,去的也快啊,也和沒拿一樣。」

  另一個護衛又接口道:「錢能預支,自是好事,可是這一來,就似肩膀上扛了債一樣,隨時準備要還,也實在有點吃不消。」說著話又望著那金護衛道:「老兄,你是否也和我一樣?」

  那金護衛卻不說什麼,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寶瑛就又轉頭望著金護衛道:「他的話果然是一點不錯,不知道金老爺你呢,也有那樣的家累嗎?」

  那金護衛只是笑了一笑,也沒有表示是否,又順手玩起了紙牌。這時早先那個開口的護衛,望著寶瑛道:「我知道這位金老兄,不唯家累沒有,還是光身一人,但是在外面的江湖朋友倒是不少,呼兄喚弟也夠熱鬧——」

  他這一說,多薩河和寶瑛的心裡,全動了一動,都把眼望瞭望金護衛。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