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金鷹鬥飛龍 | 上頁 下頁
二五


  只聽那爬山虎道:「那麼還是我去一趟吧,你可以去找上五弟。從店裡那裡拿出銀子之後,事不宜遲,趕快去吉林,事情辦完了後,我們到奉天城北十里鋪見面。」說著就送那老四上馬而去,隨後向金眼鷹道:「你老怎麼辦?可以走吧。」

  金眼鷹當時一伸大拇指頭道:「你真爽快,我很佩服你,以後沒事,我們還得多盤桓一些日子。」

  那爬山虎道:「以後全仗老前輩提攜了,能日日承受教誨,那更是感激不盡。」說完這話,那爬山虎牽過那匹黑馬,首先上了馬背。當時這三個人就魚貫地而行,往著托蘿山方向馳去。

  有這爬山虎領路,果然是走得很快,不兩天,就過了昌圖四平街到了長春,又往北趕越過了濱江城,已入了龍江省。由此再往東北走,過了綏化已入興安嶺山叢之中。只見萬山起伏峰套峰,嶺連嶺,不知拖連到有多遠。雖是在九月之間,但這興安嶺的四周,青蒼蒼的是一望無邊,看不出一塊山石露骨。山間的小道,都隱沒在沒人的深草之中,低的地方,也全是路徑迂回,盤旋曲折。高的地方是鳥道如懸,峰頭幾乎是鳥獸絕跡。路兩旁不是大大小小,崚嶒險峻的山石,就是深有萬丈的深澗,再不然就似壁立千尋的懸崖峭壁。

  三人三騎,行在這萬山叢中的小道之上,是特別地加以小心,都將韁繩緊緊地勒住,緩緩而行,倘若一個不小心的話,就會連人帶馬,一齊墜下溪澗之中,或者滾將下去。

  金眼鷹金晟看了這四周的形勢,和這曲折難行的山道。怪道一般犯案後的捕逃客,都從這條路上避難,實在是這樣的山路,平常人是絕難行走,就是精於武功的人,也受不住這樣連日連夜地奔馳在這危險的山道,但自己為了報答當初寶瑛的熱忱,那就得捨生忘死的,給寶瑛徹底地辦完這場事。同時也要鬥一鬥那飛龍叟,明知此去未必就是飛龍叟的敵手。不過有方靖和這爬山虎相助,如果那飛龍叟沒有助手的話,倒或可以容易對付。不然的話,那只有憑自己江湖上的閱歷,來和那飛龍叟周旋了。

  金眼鷹邊奔邊暗忖,一眼看了看眼前馬上的爬山虎。只見爬山虎似已看出前道難行,已是下了馬背,牽馬步行。行沒幾步,見他回頭向自己和方靖招手,知叫自己等他下馬前行,金眼鷹和方靖已是看出來,在這條路上,一邊是千尋峭壁,無路可援。一邊是萬丈深淵,黑黝黝的看不見底,當中的這條小路,只有兩三尺的寬闊徑盤著壁根向前曲折,看不見路,有多長。峭壁上面,時時聽見怪鳥叫,而下面也是奇獸囂叫不已,同時山風拂人寒冷難當。在這條路上,倘若由前面跑來一隻怪獸,或者一群暴徒,那非得膏了獸吻,或是墜身澗底。再不然一人一騎由對面行來,在這小道之上沒有轉身的餘地,那非得用起「君子禮讓」之風,一個前進一個倒退,找出地方彼此讓路不可。

  金眼鷹看完這地方的形勢,已先存了戒心,當和方靖翻身下馬,跟著就回首招呼方靖,解下包袱將自己的那條十三節純鋼鎖子虎尾鞭遞過來,自己跟著右手向裡一合,左手提韁前行,並且招呼爬山虎留意前面。爬山虎聽金眼鷹這麼說,更加上了一份小心。三個人牽著牲口,又魚貫地行了一里多路。這片峭壁還是沒有行盡,相反地前面的路徑是越走越窄,並且越往上高,差不多只剩尺多寬闊。

  金眼鷹一看這地勢更形險惡,就要叫爬山虎止步,他還沒開口問話,猛聽得一陣風聲,由那峭壁之上襲將下來。這金眼鷹的耳音極好,已然聽得出是衣襟帶風的聲音。心想果然是不出所料,這地方果是有江湖人物出沒,這究竟是什麼人,輕功竟有這樣的造詣。忙順著風聲的來源,抬頭看去,見在這峭壁上面並沒有樹木,只見石頭露骨,一撮青草也沒有。石頭髮赤,並沒有可以躡腳的地方。再往上看去,壁立千尋,在半腰裡竟有雲霧隱隱地遮沒,竟看不清這峭壁究有多高。那一陣風聲不知究竟是人,還是走獸或是飛鳥。但聽去那「唰」的響聲,好像是有衣襟帶風的聲音,若是飛鳥,也絕沒有這種響聲。暗忖到這,遂又仰面抬頭看去,只見雲霧隱隱遮沒處,任什麼也看不見。

  那身後的方靖似乎也覺出有毛病,立刻將馬頭勒住,停身抬首,正要仰面看去,突又聽得上面「唰」的一聲,就見有一隻極大的蒼鷹,由那上面雲霧飛現出來,接著就是一陣沙石由上面「咕嚕嚕」地飛奔下來。這許多沙石都似暴雨似的,向著這三個人三匹馬的頭頂上落下,所幸金眼鷹眼快,已是招呼著方靖和爬山虎留神躲閃。所以這一陣沙石,都迸往下面深澗之中。

  在北方山野之中,像這樣極大的蒼鷹,出產的本就很多,無足為奇,不過金眼鷹一看這只極大的蒼鷹,心裡是突然地動了一動,回頭看方靖時,已是昂首望著這只盤旋在半空裡的蒼鷹,現出駭怪的神氣。他也一回頭,恰好金眼鷹也正望著他,見方靖回頭,金眼鷹便問道:「方靖!你看這只鷹是來得異樣吧?也許就是我們所要尋找的人的東西?」

  金眼鷹這一說,那方靖又連忙抬頭望著上面看了一看,此時那只極大的蒼鷹,並沒有遠去。只在距三個人頭頂三四丈之上,來回地盤旋著。那大鷹兩個翅膀,所鼓蕩起來的空氣,響聲越發大了。同時這鷹也是不斷地「嘎嘎」的叫,兩隻金睛也是不住地左右向下顧盼,似在審度辨認金眼鷹一干人。

  金眼鷹此刻突地是「嘿嘿」的冷笑了兩聲,他這一聲冷笑之後,眼見那只大鷹竟自一個翻身,又一鼓雙翼沖天而上。原來方靖掏出身上的鵝卵石,抖手打去,並沒有打中。那顆鵝卵石卻是打在石壁之上,也奔下許多的沙土,彈將下來幾乎打中了爬山虎,倒把爬山虎嚇了一大跳,慌忙地回頭望著金眼鷹道:「不好,上面有賊。」

  可是金眼鷹並不回答,只抬頭望著上面看去,爬山虎並不知道金眼鷹在看什麼,也抬頭看去,這才看見那只極大的蒼鷹,突然叫道:「老前輩,我們這一遭是來得巧極了,竟會碰上那名震塞北的飛龍叟。此人平生以俠義自負,最能濟困扶危,我們能有他幫忙,對於辦案就容易了許多。你們看那只大蒼鷹,就是飛龍叟所養的東西,我是認識的。那飛龍叟的東西既然在這裡出現,無疑地那飛龍叟是會在這附近的。我們找一找,總能找得著,若能找得著他,得他幫忙的話,一切就容易解決了。因為這十年以來,江湖上盛傳飛龍叟已死,其實是隱匿在托蘿山一處山坳茅舍之中,不與外界接近。我逃難托蘿山時,同夥弟兄說過,曾在遼東時見過他。他雖然隱跡,但早晚還不時地在托蘿山的峰頭之上,練習吐納調氣之術,和輕功提縱絕技。

  「我曾有一次碰上,才知道飛龍叟根本是沒有死。那所死的白鬢老人,原是一個劣紳,被江湖人痛恨極了,將他刺死在那地方,卻被那不知道世事的江湖人,以訛傳訛,誤以為飛龍叟已死。飛龍叟就借著這個以訛傳訛的機會,隱跡起來,這是十年前的事。他自從隱跡之後,偶然地救了一隻折翼的大蒼鷹,醫好了後,那只蒼鷹竟不捨得離開這飛龍叟。因此飛龍叟就索性地將這只大鷹蓄養起來。在這七八年以來,這只蒼鷹在飛龍叟的調養之下,竟訓練得力量極大,就是兩個翼膊也能將一棵小樹飛碰折。可是除了這一下子以外,任什麼也學不會。飛龍叟在不出門時,就日夕以這蒼鷹做伴,出門遨遊時,也是以這蒼鷹跟隨。不過他的足跡十多年以來,沒有出過托蘿山一步了。凡是住過托蘿山的人,都認識這飛龍叟,並且還認識那只蒼鷹。」

  這爬山虎一口氣說到這裡,那只蒼鷹又飛下雲端,向著這懸崖小道撲來。

  金眼鷹突地冷笑一聲道:「好個飛龍叟!你竟是這樣地戲耍我,我金眼鷹要鬥一鬥這飛龍叟——」說著一抖手,只見一點金星從大袖之中射出,夾帶著一團勁風,便向著那只蒼鷹射去。可是這只蒼鷹渾身的羽毛,好似都有眼睛似的。這件暗器眼看著將點近他的羽毛,這只蒼鷹竟是身子一偏,那件暗器竟從這蒼鷹的羽毛上滑過去,「啪」的一聲,就射在峭壁之上,砸得粉碎。

  金眼鷹所發的暗器,原來竟是他當點心的胡桃。這一下打空,那只蒼鷹卻又在半懸空裡,上下盤旋,並且「嘎嘎」的怪叫,樣子好像是得意極了。

  這更將金眼鷹惹得怒火上升,又一伸手,掏出幾個胡桃,一抖手,又接二連三地打上去。別看是胡桃,可是勢極力足,正是不亞於炮彈一樣地快速有力。這一抖手打上去,只見那只蒼鷹在半懸空裡,是上下一陣覆翻,閃展騰空地躲避了一陣。那六七個胡桃一個也沒有打中,卻落下澗底去了,最後一個,金眼鷹打出的特別有力,眼見那只蒼鷹猛地向這枚胡桃撲去,跟著一翻一覆地,竟自跟著這枚胡桃穿下澗去。

  爬山虎和神手方靖,卻睜圓了兩眼看得呆了。突然之間,那峭壁之上,一聲長嘯,這嘯聲一落。只見那只蒼鷹又猛然地一個翻身沖天直上,快如閃電似的一下子,就穿上半天空中,越往上越小,至終是看不見了,而隱隱的山谷回聲也響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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