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黑鳳凰 | 上頁 下頁


  飯館掌櫃的聽著直咋舌,這班捕快們在酒足飯飽之下,回轉衙門。天也就是剛交巳時,這門前又來了一大隊馬隊,從縣衙門口沿著街道兩旁直排了一趟長街。跟著從衙門裡沖出一隊官,各提著皮鞭、馬棒驅逐街上的行人,商家鋪戶全不准出入。

  這道長街除了駐守的馬隊,連一個走路的也沒有。跟著又出來一隊本衙門的捕快,全是各拿著單刀、鐵尺,後面是一大隊官兵,兩旁站著這兩行軍兵,一半是斬馬刀,一半是弓箭手;當中是四名穿便衣提兵刀的,監視著兩輛囚車。

  囚車中是兩名犯人,附近的商家鋪戶看著全十分驚異。平常的犯人,全是囚首垢面,唯獨這兩名犯人乾乾淨淨的。頭裡這個年紀已有五旬左右,可是面皮白嫩,看著像三二十歲的美男子,這正是玉面仙猿譚永壽。

  第二輛囚車中的犯人,年約五旬左右,生的劍眉虎目,鼻直口方,掩口黑須,即威猛又沉毅;若不是被捕成囚,誰見了他也不敢認定他是匪人,這也正式鳳尾幫掌青鸞堂香主天罡手閔智。

  三位原辦隨在後面,在這三匹馬後面還有馬步隊跟隨著。這一隊官兵捕快押解著這鳳尾幫的天罡手閔智、玉面仙猿譚永壽離開鳳凰廳。

  這鳳凰廳的官兵,幫助著調解這名犯人,可不能送到省會。他們是一出鳳凰廳管轄的邊境,一入了臨縣的地界,他們就得回營。因為三位原辦所帶的公文上,只注明了協助緝捕,並沒說是得護解交案。

  鳳凰廳的總兵,和備道所統率的官兵,駐防在鳳凰廳,責任很重。遇上這種事,不得不敷衍,把差事一送出入境,算是把公事交待了,在辰溪的邊境上,向這三位原辦告辭。

  戴大風帽的正是湘撫的衛士雲龍三現莊天佑,他算是辦案的領袖,知道鳳凰廳的官民護解著這股差事,雖說是有公事,可總算是幫忙,遂向帶兵官道謝,說了一番客氣話。鳳凰廳的步馬隊,仍然回防交令不提。

  這裡辰溪縣的官人,也趕來迎接,保護著這股差事,到縣衙歇息。當晚就住在辰溪縣。

  次日一早起身,沿途的地面官人一站站的接替著護送,沿途有官兵的地方,用公事調請官兵保護差事;沒有官兵的地方,就由該管地面選派得力的馬步、快手,幫助護解,誰也不敢敷衍公事。因為這種案情太重,巡撫那裡公事太緊,在誰的地面上出了事,誰也擔不起。全想著保護著出了自己轄境,地面官方算放了心。

  這三位原辦一路上真是受了風霜之苦,莊天佑雖是老謀深算,因為犯人已打入囚車,他並於這風雪寒天,毫不介意。妙手金輪侯傑、錢塘快手崔平,全被天罡手閔智所傷。雖是有好金瘡藥,當時醫治,身體上無論如何也比平時差著。兩人神情上十分狼狽,一路上勉強支持。

  這天從藍田縣起身,藍田縣派得力官人護送。走到離著長沙府附近,藍田縣縣官更加謹慎。他想著人家一路上平安無事,別到了我這再出了什麼差錯,遂派二十四名馬步快頭。這次他所派的人,可得把差事護解到長沙府,才算交差。

  這天從天一亮,雪更下大了,一陣陣的風,把地上的積雪全揚起來。這種風雪撲到人臉上,真叫人有些禁受不住。在午時過後,趕到磐石驛,遂在磐石驛打尖。

  其實從天一亮,僅僅走了四十里,因為人馬無論走的怎樣快,在這種冰雪滿地的道路上,囚車太不好走了。

  在磐石驛打尖時,錢塘快手崔平向這湘撫的衛士雲龍三現莊天佑說道:「莊師兄,可不是我想舒服,從這裡到省會,若是好天道早晚可以趕到了;不過這種道路,我們要想今天入省城,只怕非受制不可,我們不如趕到哪裡,算哪裡。況且嶽麓山北下道,是有名難走的地方,又趕上這種天氣,我看十幾裡的山道,就得半天的工夫。從岳麓山再趕到省城,又要幾十里,我們多少天全耽誤了,何在這一半天呢!」

  雲龍三現莊天佑點了點頭道:「師弟,不要客氣,我們大家的事,大家商量著辦,總是以身體保重為要。這種天氣,在我們湖南省裡多少年也沒經過,也沒見過,該著我們多吃辛苦,有什麼法子呢!只要過了嶽麓山,北下道,那裡有大鎮店,我們就在那裡住。不論早晚,我們也是明天再進省。」

  剛說到這,後面一陣銅鈴響,回頭看時,只見兩頭小驢,馱著一個少年,和一個女人,全是鄉下農人打扮,穿的厚棉衣臃腫異常。

  來到近前,官人卻回頭喝叱著:「來人不准隨便往前欺,不繞道走,我們可用箭射你們了。」

  錢塘快手崔平幾乎笑出來,這兩頭小驢,已然斜著往前竄過去。

  崔平卻一領韁繩,趕上前去,和那少年農人低低說了兩句。這兩頭小驢,疾馳而去,這兩人正是五鳳刀韓君瑞、黑鳳凰柳四兒。

  崔平把跨下牲口勒了勒,等待著莊天佑等到了,低聲報告後,莊天佑點了點頭,仍然往前走著,在石龍鎮打尖歇息。

  這種冷天,旅客們到了打尖歇息的時候,多少全要飲些酒取暖。

  莊天佑酒量極大,在飲酒間直勸崔平、侯傑多飲兩杯,趕趕寒氣。妙手金輪侯傑和快手崔平,兩人因為身上傷痕初愈,不敢多喝,略喝了幾杯,隨即用飯。

  這位莊老師,已飲得有些醉意,才一同用完了飯,稍歇息了會子,這才從磐石驛起身上路。在路上被風這一吹,酒力行開,莊天佑在馬上昏昏沉沉,幾乎睡著。

  申時才過,已入了嶽麓山的山道,這一帶道路果然十分難走。直到酉末戍初,才到了北下道的東口。在這種道路上,又沒有什麼行人車馬,保護囚車的官人,因為這種地方連人跡全沒有,用不著戒備,大家所以全散開了,各揀各的道路。

  囚車住西走,將到了十字路口,從南面松林夾峙的小道,沖出一匹黑驢,驢上坐定一個婦人,年紀也就在三十多歲,膚色微黑。雖是在一瞥之間,已看出來這婦人眉目生的非常俊俏,青絹帕包頭,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的風衣,裡面的衣服看不清楚,只在鐙眼上見這婦人穿一雙小蠻鞋,瘦小的天足,一定是江南人無疑。

  看情形是走了很遠的道路,包頭巾上、風衣上許多雪跡。驢的身上也是冒熱汗,從小路沖出來,往西拐,也是奔北下道的下坡。

  這頭驢不知怎的一差眼,兩隻前蹄在起一揚,只聽「噯喲」一聲,把少婦摔下驢背。這頭驢是正跟囚車並行著走,少婦在雪地上順著斜坡往下一滾,正滾到囚車前。

  這時護囚車的官人最近的也離著囚車有五、六步,三位原辦全在盡後面,因為道路窄,三匹馬是一順的走著。錢塘快手崔平,在頭一個;長沙老捕快妙手金輪侯傑,在第二個;雲龍三現莊天佑殿后,離開囚車五、六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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