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淮上風雲 | 上頁 下頁 |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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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爪王一估量這種情形,定然是聚集在這裡了,把身形施展開,縱躍如飛,撲奔過來,貼近了這片柳林。仔細查看時,果然柳林中隱蔽著一排較大的房屋,不過也完全是草房。可是以他前面這道短牆看起來,這所宅子裡面至少有三四進房屋,隱隱地聽得裡面有腳步之聲。 鷹爪王順著柳林下,轉奔西南角這邊,先從地上撿起一塊土塊來,抖手向牆頭打去,打在牆頭上,沒有絲毫反應,知道這裡沒有伏守的幫匪。 鷹爪王以飛鳥投林的輕身縱躍術,往前一趕步飛縱而起,躥上牆頭,腳往牆頭上一落。在這種地方尤其得加著十二分小心,因為全是土坯砌的牆,力量稍大,就容易把牆頭蹬壞,身形落到上面,趕緊伏下身來,往東北看去,裡面院落很大,前面是一個極大的敞院,院中還堆積著不少船上用具。在東北牆角那邊尚有兩隻小木船扣在那兒,地上堆積著許多木板,木工的家具,這分明是一個養船的主兒。 鷹爪王停身的地方下面空曠,飄身下來,見前面並沒有人,也沒有燈火,往北出來不遠,是一個二道門,兩扇木板門虛掩著。從這小門進來,轉進一道院落,只有三間北房,房間極大,窗上燈光很亮,見有不住的人影晃動,更聽得有人在說著話,似乎在口角爭論。 鷹爪王一縱身躥到窗下。紙窗上有好幾處破裂的地方,正好往裡查看,只見裡面是一通連的三間明敞著。在鄉間這種房子就很少,因為住這種土房子的人家,絕沒有那種排場建築,無所謂廳房客室。這屋中點著三個蠟臺,照得屋中很亮,裡面的陳設也很簡單粗陋,貼近北牆偏東邊,一張八仙桌兩旁坐著兩人,靠東牆下,椅子上也坐著一人。仔細一辨別,東牆下坐著的正是才逃出來的黑虎星焦寶慶,那北邊所坐著兩人,內中一個是已經見過面,在淮河船上動手的那中州南路第四舵金刀李定侯,左著坐著一個唇上留著短須,黑紫臉膛,穿著灰布短衫,灰布中衣,白布高腰襪子,青便履,這人面貌很生,從來沒見過。 這時那黑虎星焦寶慶帶著憤怒向金刀李定侯說道:「李舵主,到現在誰也不必埋怨誰,這次我落在人家手內,我自己認栽,就是內三堂首座到了,對於我有什麼責難,姓焦的低頭認罪,沒有什麼說的。真要是認為我丟了大家的臉面,可是我也有一張嘴,我也還說幾句刻薄話,憑他們老師傅們在本幫論身份論地位,比姓焦的高,我是一個手下的小卒,我不是人家對手,以他們老師傅那身本領不該叫我陷身在清風堡內。你們不能把自己人救出來,只責備我無能,那也太欺人了,我說句不中聽的話,他們全是龍頭總舵的人,可是我們中州南路總比和他們近得多,像李老師傅們,也應該伸手幫忙,別叫我陷身在敵人手內。不過我焦寶慶是最講理的,敵人出了名的扎手,你們哥幾個不早早退出來,救不了我,就許把自己也填在裡邊,所以我焦寶慶沒有一字怨言。現在我自己逃出虎口,也算對得起本幫老師傅們和同舵的弟兄了,我盼望大家別在我身上說俏皮話,我感恩不盡了。」 那個赤紅臉的,忽然面色一變,厲聲說道:「焦舵主,你的話說清楚些,你別認為你自己能逃出來,就算對了,我看你就許救了自己害了別人,焦舵主你說說你逃出的情形叫大家聽聽。」 黑虎星焦寶慶對於李定侯這種情形十分憤慨,對自己含著萬分輕視之意,我陷身在清風堡綠竹塘,他們饒不前去搭救,反倒坐觀成敗,連我自己逃出來,全認為可疑。遂也帶著怒,把當時逃出的情形說了一番。金刀李定侯冷笑一聲道:「我看這裡邊有可疑的情形,清風堡綠竹塘那麼多的人,他竟肯容你這麼從容逃出來,這顯然是故意地縱虎歸山,好從你身上認識虎穴的所在,我猜測得倘若不差,只怕清風堡綠竹塘的人,不久就要搜尋到這裡。」 黑虎星焦寶慶對於他們這種猜測,頗有些憤憤不平,自己當時也不願十分辯白,跟著向李定侯問道:「我們現在已然跟淮陽派,鳴鑼響鼓地招呼上,淮陽派可沒有絲毫懼敵之意,人家增兵備戰,我們若盡是耽擱,豈不叫他們看作我們是畏刀避劍,怕死貪生。」 這時忽然後院起了一片喧聲,鷹爪王趕緊撤身到暗處,屋中人相繼闖出,一望後面湧起一片煙火,這個隱秘的小村落中竟有人放起火來。這裡剛在燃燒起來,跟著東西南三面,連港汊子邊上蘆葦塘內,停泊水邊漁船的艙中,四處火光大起。各處的火光濃煙滾滾,把這一片小小的漁村完全籠罩在濃煙烈焰中。這一來,幫匪的這個臨時垛子窯內,立刻亂起來。 鷹爪王看到這種情形,十分詫異,認定了這是有人前來暗地下手對付他們。可是究竟是何人會有這種手段?鷹爪王方要移身,退出這座院中,自己也要去搜尋放火的人,看看是否清風堡這邊的門人。身形尚沒轉過去,忽然覺得背後微風動處,有人向自己肩頭後輕輕按了一下,鷹爪王便矍然驚懼。憑自己一身本領,有人暗襲到自己背後,竟是不能早先覺察,這算是栽跟頭。 鷹爪王也把身形放輕,左腳順著地面往前一滑,身形猛然往後一翻,雙掌交錯,手放胸前。可是跟著猛然身形往前一縱,這種猱身進掌,在淮陽派,大鷹爪力下實有排山倒海之力。 鷹爪王身形這一撞出來,眼中竟望到一條黑影,隨著自己進身之勢,往前猛縱出去。這人的身形,既輕且快,只差三四寸,鷹爪王就沒有打中了。 鷹爪王停身之處,正是這院內偏著東邊,靠北的一個夾道口。那人一起一落,已經翻出這道院落,鷹爪王跟蹤追趕,一連幾個縱身,已經離開這段宅子內。 這時四下裡煙火騰騰,這小小村落中,此時現身的完全是少壯的水面上弟兄。個個手底下利落,真是一個人頂十個人用,由那段宅子中更飛縱出幾個幫匪,一闖出宅子來,各奔一個方向,在屋上高聲喊嚷:「本舵的弟兄,不要驚慌,放火燒房,算不得什麼,我們原沒打算要這種地方。立刻召集弟兄齊隊,不要慌亂,搶救。」 這匪首們發話阻止弟兄不要慌亂,搶救,這種調度果然有用。這個小小村落中的一班弟兄們個個亮了兵刃,他們本就原有訓練,屋頂上幫匪發令之下,立刻各成一隊絲毫不亂。單有十幾名身高力大的去撲救著起來的火焰。那放火的人,本來就是安心擾亂,並沒想真正焚燒它。 鷹爪王此時追趕那條黑影,來到港汊子邊上,哪知道,那條黑影竟是隱去,蹤跡毫無,不知去向。這一帶蘆草叢生,極容易隱匿行跡,鷹爪王索性伏身在這,先看他個動靜虛實,查探一下幫匪這垛子窯中究竟隱匿些什麼人物,這倒是很好的機會,所有那宅子中聚集的幫匪完全出來,他們圍著屋面上盤旋巡查。 鷹爪王已然看清,這裡除了七星劍錢肇,萬勝刀周明,草上飛於忠,這三個幫匪之外,就是那河南一帶的幫匪,所會過的兩人全認識,一個金刀李定侯,一個現在逃出來的黑虎星焦寶慶,還有兩個面生得很,以前是沒見過,前些日子入侵清風堡也沒有他們。這兩個人看情形,手底下全不平常。一個提一口二刃雙鋒刀,一個提一條亮銀鞭。那個使雙鋒刀的年紀約五旬左右,赤紅臉身高力大,掩口黑須,臉上帶著一股子凶煞之氣。 那一個年歲很輕,也不過二十多歲,卻是精明強幹。看那情形這個小村落中所有幫匪全是他們統帶,這裡的號令也使用的是連環塢的那種蘆笛。大火已經撲得大半熄滅了。他們把這一帶已經搜查一遍,可是一點發現也沒有。那草上飛於忠暴躁異常,尤其是那金刀李定侯更認定了是黑虎星焦寶慶引狼入室。他逃出清風堡綠竹塘,竟算是給淮陽派做了引路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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