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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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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再也沒有想到在今天夜裡,老狗卞振遠就派下人來,趕緊地就報復了。看起來這也是俺姓白的,一時大意疏神之處。這白亮武暗中想到了此處,遂緊皺兩眉,惡狠狠地一瞪雙睛,暗自咬牙切齒,恨不能立刻長雙翅,趕快飛到沙陽鎮上去,一把抓過來那卞振遠,順手撕成兩段,方解心中之恨。不過,當時下那白亮武雖然暗中悔恨,可是一肚子話又沒法說出來,只是立刻向那師爺沈一張,抱拳說道:「真想不到,真有這樣瞎了雙睛的東西,敢跑到了我姓白的腳下來,竟敢夜入衙下,幹出來這等無法無天的事。不但叫車大老爺上下擔了驚,也給沈師爺添了些著急,這也是我白某人平素大意所致,還得求沈師傅格外擔待,和在車大老爺面前,替我這無能的人多說好話。」 沈師爺本是一心似火,急得左右亂轉,還哪裡顧得那樣客氣,遂立刻說道:「白師傅,你趕快進來看看吧,先不用客氣了!」 這時白亮武才陪同著沈一張師爺,一前一後地,舉步進了屋內。 白亮武還沒等沈師爺向他詳細地說什麼,一眼便在那迎門的雲白的屏風上,看見了用墨筆寫下了四句言詞。由頭至尾一看,原來上面寫的是:「夤夜入衙內,殺了當差人,若問爺是誰?戈某沙陽鎮。」 這白亮武本是久走江湖,慣交綠林的人。雖然晚年厭倦了鐵血生活,有意退出雲龍幫,洗手落戶潛江城內。一方專心教給縣衙裡車家兩個弟兄,他會將全套二十四季刀的功夫,分著教給了車家兩個弟兄。在潛江縣周圍就近,也算豎下了聲望。雖然久已洗手江湖,可是和外面各路人等仍多有來往,但是像當前這樣一望而知的下三門兒的手段,哪裡會不懂?何況又關涉到沙陽鎮上雙方一場爭打。到了這種地步,反倒把一個久經事故的白亮武,鬧得有苦難言,因為怕是萬一說出來,這次曾私下裡,暗率好多口子的官兵,去過漢江下游,在那沙陽鎮上,和當地一個「豎杆立舵」的,碼頭上的「舵主」結下了不可解的「梁子」。又怕車大老爺知道了內幕情形怪罪下來,又何況由於一場沙陽鎮上的事,又引起了這衙內一場血腥慘劇。故此那白亮武一起急,已把方才的酒後醉意完全忘掉,只是在鼻孔之中連聲地哼著,說不出來一個究竟。站在白亮武身旁的一位師爺沈一張,和全體屋子裡的內外衙下各人,所有的盼望也只是落在這位武教師爺白亮武一個人的身上,全盼望著白師傅到了之後,能立刻想出來一個什麼辦法。 等白亮武跟隨著沈一張師爺,兩個人繞過了屏風,來到了東里間。只見車縣太爺帶著一臉驚慌失色的神氣,坐在一張靠北的大硬木椅子上,在身邊一張楠木八仙桌子上,好似有一張書箋在車縣太爺的左手底下捺著。這位車縣太爺也沒有穿官衣兒,在身旁站立著內房當差的馮六,也是神色不安。這白亮武在那樣事出夤夜之間,衙內上下全都亂了手足的時候,哪裡還能顧全得到什麼叫作見了長上的禮法?何況他又是一位當武教師爺的人,故此白亮武一走進來,只是一彎腰向車縣太爺請一個安,可是接著向車縣太爺說道:「屬下白亮武真是罪該萬死,叫車老爺在這夤夜之間,多有受驚,但不知是哪路的鼠輩,膽敢夜入縣衙,幹下了這樣目無王法的事,屬下聽到了信息,特意趕來請罪,和聽太爺的吩咐。」 當時那座上的車縣太爺,因為看見了武教師白亮武也已來到,心裡頭才算感到了太平。可是接著就擺出了當官兒的譜兒,立刻把臉上顏色一沉,撇著滿嘴的京腔兒,向白亮武說道:「白教師爺,你來得正好,我可是等你好久了。因為今夜在三更多天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大膽賊人,進了衙內,殺死了兩個差官,和內宅裡的一個丫鬟。另在外間兒屏風上,還留下了詩句。這還不算,一方在內宅文案桌子上,還留下了一張書箋,你看看這是什麼用意?」 這位車縣太爺說到了此處,順手可就把左手底下捺著的那張書箋,拿過來交給白亮武看。 等白亮武雙手接過來一看,只見那張書面上寫的是:「今夜暫且留下太爺頭,三天以後再來取,我沙陽鎮上的戈致業,要看看白亮武的威風何在。」 在白亮武看罷了那張書箋,還沒說出來什麼的時候,座上的車縣太爺可就接著向白亮武問道:「白師爺!你過去也是久走江湖,漫交綠林的好漢,對於各路明來暗去的夜行人,知道的一定不少。你看今天夜間,在咱們這潛江縣衙門裡,幹出來這樣窮凶極惡的事,應當怎樣辦。按著賊人臨行之時,留下書箋和屏風上辭句來看,一定是在沙陽鎮上有名叫作『戈致業』的賊人,來幹下這件事的。按著咱們潛江縣地面兒上來說,城西一條漢江水路,可是連著個沙陽鎮,但不知戈致業他是什麼人,又不知他為了什麼,才夜入縣衙,刀下行兇,連傷三命。 「這件事也真令人感到辣手,萬一京裡頭有人知道了,最低也得落個大小的罪名,況且這賊人不但膽大包天,目無國法。就是他的身手也太可怕了,怎麼衙門裡的內外三班六房,對這賊人的出入,會連個影兒也沒看見。我在這長江以南,曾做了好幾縣的父母官,雖然也遇上過多少稀奇的案子,和令人聽見都害怕的事情,可是就沒有經過像今天夜裡的奇聞怪事。況且這賊人進到了縣衙以內,究竟是為什麼來的,真令人難曉難解。白師傅總算在江湖綠林道上,經多見廣的人,你看看這是怎麼一回事,方才我也曾問過沈師爺,咱們衙門裡的案子,和獄裡押著人犯之中,不但沒有個姓戈的,就是那沙陽鎮上的人也一個沒有。為什麼賊子進到了衙內,殺了好幾條人命,臨行時節又留下了書箋,和在屏風門上寫下了詩句,按著這書箋上面極淺近的幾句話來看,這膽大包天的賊子,還要在三天以內再來一次,重新再幹一場殺官砍頭的案子,這不是明明白白地和我們潛江縣過不去嗎?」 這位車大老爺說到了此處,臉上業已有些見汗,全屋之中除去了紹興師爺沈一張,來回地走著,一方還不斷地一個人說著:「這真要造反了,豈有此理。」 之外,一個內外三班六房的人們,哪裡還敢有一個搭言說話的,也無非是個在手底下捺著順刀鐵尺,互相觀望著,全等著白教師的吩咐。 就是白亮武他一個人,隨同衙下去接迎的人們,來到了之後,那車家弟兄兩個也知道衙門裡出了亂子。便立刻由打白家酒席宴前,當著眾人告辭,趕緊地跑回來,一進了衙門口兒,聽說了這場事情的大致經過,和在外院子裡就知道他父親,和多年依賴的沈師爺,全正在著急。他師傅白亮武自從一進到了裡院的北房大堂之後,也沒有說出來個究竟。故此那車家兩個兄弟,還哪裡敢進去。 可是他兩個心裡全都暗自明白,知道是沙陽鎮上的人下來,伸手報復了一下。至於屏風門上所寫的「戈致業」三字,不用細說就是前兩天,他弟兄兩個在漢江水面兒上,曾領略過那個手裡使十二節梭骨鞭的漢子。車飛龍一想到了此處,周身上下的傷痕,可就覺著有些作痛,因為在船上和戈致業交手,失招被擒之後,被人家綁到了沙陽鎮上,吊在院子裡的柱子上,曾叫人家抽了一頓蟒鞭,打得鮮血直流還不算數。二番又被吊在了後院的屋子裡,故此這次白亮武,私下裡領著夥計,和眾位友好賓朋,帶著許多官兵,到沙陽鎮上和卞振遠交手對打亂鬥。其中最吃了苦子的,就得說是只有車飛龍一個人了。 這一來,別人全沒有什麼,只有車家哥兩個,真是暗氣暗罵,心裡雖然是明明白白,知道全是怎樣一回子事,可是嘴裡連半個字也不敢吐露出來。怕的是萬一向他師傅稟明了這場事情的始末緣由,不但沒有什麼功勞,還得鬧個天翻地覆。遇巧了,還說不定立刻吩咐人們,對他兩個打幾十個板子。因為那位車大老爺,雖然不是什麼夠上樣兒的賢明父母官,可是從來對他兩個兒子,倒是沒有過於放任不管的地方。父子天性,不論那車飛龍車飛虎,弟兄兩個人偷著在外頭如何地胡為亂鬧,或是仗著一身本領,欺壓縣境的百姓。可是一回到了衙內,對那位車大老爺,倒是從心裡頭就有些怕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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