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塞外驚鴻 | 上頁 下頁 |
| 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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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二次窮追 朱天寵趕緊地遞信號,叫黃謙父子趕緊撤,並且黑松崗那裡也危險了,顧倩娥、秦佩等決不能再投奔黑松崗。好在現時他們這群官人、捕快全聚合一處,只剩下他們的眼線散佈在緊要的路口,容易收拾。朱天寵告訴黃謙叫他先行趕奔黑松崗送信,叫那裡預備一下,官人們必到那裡糾纏,我們再奔黑旗營。這兩輛車,越過了黑松崗之後,趕緊地把車輛留下,那一段路只好是騎牲口走,比較著快,在天明前全要趕到黑旗營。十八盤嶺今夜是無論如何過不去了,得隱匿一天,到明天晚間闖十八盤嶺,不過一定是不好闖了,因為時間上給官人也留下了從容佈置的工夫。可是無論如何也得過去,十八盤嶺那裡,無可如何之下,也只得毀幾個算幾個了。 黃謙得信之後,知道梨樹坡安然無事。他不等小三子叫朱天寵把他調進高粱地,再指示他。容這班官人聚合一處,往下一站趕去,叫小三子跟著護送車輛到黑松崗附近,柴守信、金四義可千萬地也得跟下去,兩輛車另換兩個弟兄,好在黑松崗那裡有人,叫他們把車送到盧家堡,現在是全不能回梨樹坡了。懷來縣的大班頭袁秀峰,他在梨樹坡總算吃了苦子,他決不肯善罷甘休。飛虎黃謙跟小三子暫時決不能回去,因為准知道梨樹坡附近,官人們必然留了臥底,黃謙父子總得等到十八盤嶺全部的事情料理清楚了,才好決定梨樹坡的人是仍然留在那裡,還是撤走。這件事情似乎得向掌門人白山劍客彥白珩報告,聽他老人家的指示,決定去留。 此時官道上因為飛虎黃謙父子全行撤走,活閻王金兆慶跟大興縣的捕頭周起鳳以及受傷的趙大剛,聽到懷來縣大班頭袁秀峰略述經過,他們說得可沒有那麼詳細。這個袁秀峰他是個老幹差使的,他對於眼前這班人卻有個分別。對於順天府大班頭周震雖則也是跟活閻王金兆慶一同下來的,可是袁秀峰心裡明白,周震跟自己的情形差不多,全是官差由不了自己,所以袁秀峰在周震面前,什麼事也不隱瞞。可是在跟活閻王金兆慶會合上,袁秀峰說話可就十分檢點了,梨樹坡的事就沒有詳細說,不過是告訴個大致的情形。 活閻王金兆慶此時實在有些羞惱成怒,他因為自己的靠山硬,軍機大臣那榮那中堂的勢力可以由著他自己任意施展,現在他自己也弄個灰頭土臉,他可把罪過完全擱在別人身上。聽到懷來縣大班頭袁秀峰的話,冷笑一聲道:「袁師傅,這總算你是老幹差使的,沒有漏空的事。我真想不到,事情到現在弄個勞而無功,丟人現眼。禦史顧庸方一離開北京城,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一個拿筆桿的文官,現在居然有些神龍見首不見尾,從北京城到口外,一千多里,顧庸方捉不回去,連他的家眷以及跟隨他的人全會長了翅膀子。要依我看,很可以別再費事了。 「我金兆慶什麼事看得很清楚,事情應該放在我個人身上,我自認無能。告訴那中堂,不必勞師動眾,連口裡口外各州縣也跟著鬧得雞飛狗叫,叫這群反叛們暗中齒冷。我求那中堂恩典我們,我們沒有這種本領緝捕逃犯,我該著什麼罪領什麼罪,倒痛快。明著是奉中堂的堂諭,緝捕顧庸方歸案,暗含著就算把我金兆慶充了軍,還帶累著一班好朋友們跟著為難,我將來還不知要挨多少罵。到了各州縣,我不打個招呼,朋友們定然認為姓金的一旦得了勢,看不起人。可是我請一班朋友們幫忙,連犯人一根汗毛沒拔下來,還許賠上幾條人命,我這是何必?要依我看,袁師傅也就別再辛苦了,請你帶著弟兄回懷來縣,我的事我自己辦。好在我已經死了心,犯人終歸是遠走高飛。我到十八盤嶺看一看,我金兆慶也該知難而退了。」 活閻王金兆慶這番話,說得過分無情無理,大班頭袁秀峰好生難堪。自己此時跟他翻臉,知道他出身江湖,底子就不正,如今又得到那中堂的勢力,他翻臉不認得人,自己小小縣衙門,一個捕頭,倘若他嘴上無德,只要在那中堂面前給我袁秀峰加上點罪名可容易,漫說是懷來縣擔不起,就是各省的督撫,誰又敢惹他?自己幹的是衙門口差事,哪會不懂的?光棍不鬥勢,袁秀峰只好暫時忍耐,強賠著笑臉,向活閻王金兆慶道:「金老爺,你雖則這麼吩咐,下差可不敢遵命。這件事到現在我袁秀峰真沒有臉來見你了,我們幹的是捕盜拿賊,如今任憑犯人從懷來縣內逃了出去,我們已經擔著罪名啊。這次的事,反正全得仗著金老爺的維持。我袁秀峰只恨自己無能,這是沒辦法的。不過我還不是那種畏刀避劍,怕死貪生之輩,我也有個固執的性情,不到河邊不脫鞋。 「到現在,還不大認頭。禦史顧庸方,他是否已過十八盤嶺,現在是無法證明。可是據下差打發出去的夥計,用盡了方法,調查十八盤嶺要路口的老鄉們,他們一口咬定,這幾天就沒看到像我們所說的那幾個人從那條要路口越過,這件事情所以到現在也不敢決定主犯是否真個走脫了。至於幾個從犯,順天府的周老爺已經跟他們全會過,任憑他們怎樣快,也不會越過十八盤嶺。所以下差認為有一分力還是使一分力,到了最後,實沒有指望時,下差只好回衙門領罪。中堂那裡,怎樣處分我們,我們自恨無能,只有低頭領罪。我看金老爺還是別耽擱,緊往下一站趕一下。」 活閻王金兆慶哼了一聲道:「袁師傅,你可別多疑,我並不是自己無能,只會抱怨別人。方才在這條官道上的情形,叫我金兆慶好恨,我只恨手底下太沒有好幫手,倘若有幾個得力的好幫手,只要把這群反叛留下一個,這件案子是迎刃而解。我金兆慶是心直口快的人,有什麼說什麼,我決不怕惹朋友的不快。因為手底下這件事關係重大,不能再敷衍朋友面子了。這正是棋錯一步,滿盤全輸。我們這位周老爺在順天府可說是老公事,老經驗了,可是一下手就錯了。絕不該叫犯人越過了居庸關,到了口外,犯人一出關,那如同龍歸滄海,虎入高山。虎在平原,龍在沙灘,不能及時下手,現在已經容犯人緩開手,並且也全得到了接應,從容佈置,現在竟弄成反客為主。連我金兆慶也是一樣,全晚著一步。趕到看出來,已經落在這群反叛的圈套內。 「我從黑松崗得到弟兄們的信息,從土地廟漏網的犯人逃出岔道口之後,始終沒越過黑松崗、黑旗營,我也想到梨樹坡的可疑,這才緊趕回來,哪知道人家早有預備了,我就是趕到梨樹坡有什麼用?那種地方,他決不會叫你抓到他犯法的證據。黃沙崗的這條官道上,我金兆慶栽了這個跟頭,我已經灰心了,完全走在別人後頭,還追趕什麼?我認為從此放手,坐大獄,充軍,還落個全屍。再拼下去,恐怕一個也不易逃出人家掌心了,你們說是不是?」 這個活閻王金兆慶此時他可真有點死催的了,眼前的人,他是一個不留情,連順天府大班頭周震、大興縣捕頭周起鳳、懷來縣捕頭袁秀峰,絲毫不留情面,說出這種陰損的話來。一個個全覺得金兆慶有些以勢力壓人不為別人留餘地了,只是全惹不起他,不過明著惹不起,暗裡可一樣要對付他,這班人可個個安心要給他苦子吃了。 順天府大班頭周震竭力地把氣往下沉了沉,依然賠著笑臉向活閻王金兆慶道:「金老爺,我看貨到街頭死,事情已然處處失利,你著會子急有什麼用?咱們還是趕到十八盤嶺算完,那也就死了心。金老爺你若認定了從此罷手,頂這算完,金老爺只管回北京。我周震索性打開窗子說亮話,金老爺你能回去,我們卻不能那麼辦。事情固然是軍機大臣那中堂交派下來的,不過咱們混差使的,隨時離不開官話,越是我們多幹些年的人,公事上一步不敢差。我是奉順天府府台堂諭,帶著公事下來的,案子辦的結果如何,我沒有權向中堂那裡去交代。案子有一分希望,我們也不能放手。 「到了十八盤嶺後,倒可以跟金老爺分手了,到那時各打各的主意,反正自己得想法子回去交代。就拿我周震來說,一家全在北京城,我自己把差使混丟了,個人本身生死禍福沒有什麼要緊,我不能把一家老小全斷送在我一人之手。將來的事,只好憑個人的本領去做,也不必向金老爺再麻煩。真要是對這件案子伸手就拾下來,我們在場的人,全是名利雙收,那是人人盼望的事。不過天下的事,沒有那麼全稱心如意的,現在事情扎手,金老爺你怒會子有什麼用?別耽擱了,打發兩名夥計,先把這位趙老爺送到懷來縣,治傷將養。咱們趕奔黑松崗,再奔黑旗營。金老爺若是不願意去,我們也不敢勉強,我們只好先趕下去了。」 活閻王金兆慶答道:「既然是周老爺認為應該還往下趕,咱們就走一遭吧。」 周起鳳、袁秀峰一句話不再發,因為活閻王金兆慶這麼無情無理,跟他沒有話可說,只好公事公辦。立刻分出兩名夥計來,恰好夥計們有一匹多餘的牲口,就是梨樹坡留下臥底的弟兄,他的牲口不易在那一帶隱藏,所以隨著大隊帶下來。金兆慶等三匹牲口,只找回兩匹來,那一匹已經驚竄得不知去向。夥計們把趙大剛扶上馬,兩個人保護著,趕奔懷來縣。這一班人各自上馬,袁秀峰指揮著自己手下弟兄,前面開路,順著黃沙崗前這段官道,往北蹚下去。 柴守信、金四義跟顧倩娥、秦佩、陸萬川在山頭上隱匿。梨樹坡的朱天寵來到之後,向柴守信、金四義打過招呼,他們從山頭移動著,也往北邊湊過來。查看他們會合之後所有在這裡現身的人一個個的面貌,並且他們說話的情形有時候聲音很大,山頭上也聽得見。金兆慶無理的情形以及懷來縣捕頭袁秀峰、順天府大班頭周震答話的情形,柴守信等全聽出來,他們自己的人,已經起了內亂,犯了猜疑。 這種情形,可是顧大人之福,雖說是現在這邊的人不少,可以對付,可是他們吃一次虧,失一次利,報復之心越發地也要用盡了手段。現在可發現這個大班頭周震武功本領上雖則沒有什麼超群出眾的功夫,卻是一個很有經驗很穩重的老手,這種人雖然暫時失利,將來可是個勁敵。那個大興縣捕頭周起鳳,武功本領可比周震強得多。一出居庸關,他們連番吃了苦子,可完全是因為有活閻王金兆慶。他的勢力壓著這班人,他可不聽別人的話,別人可全得聽他的調動,這一來他們自己反誤了事。可是他們個個身上全帶著海捕公文,他們伸手辦案,不限於一個地方,將來他們一分散開,是無窮的後患。現在他們彼此間發生誤會,無形中減去了他們的力量,這是最難得的事。下面這撥人馬已然走遠,柴守信、金四義趕忙向大家打招呼,順著山頭下來。 柴守信向陸萬川道:「陸老師,咱們現在真是反客為主,追著他們走。這些個官人,他們是一直地趕奔黑松崗了。我們過了前邊這段官道,抄著小路走一程,躥到他頭裡去,無論如何也要比他們早到一刻。前途上的情形,跟現在不同,方才梨樹坡的朱老師傅趕下來,已經告訴我們,黑松崗、黑旗營這兩處完全要跟這群猴崽子們鬥智鬥力。雖則越在他們頭裡,可是太早可不成,晚了也不成。要跟猴崽子爭前後腳的一刹那,誰的步眼走錯,誰就輸,把時候不算得准了,黑松崗、黑旗營全不易闖過去了。」 說著話,兩人已經整理兩輛騾車,把牲口套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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