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天南逸叟 | 上頁 下頁 |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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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取出一蘆笛,隔船與戴興邦道:「請香主把這蘆笛收起,只要行到可以隱蔽船隻的地方,鳴一下蘆笛,本舵弟兄自能接應,絕不誤事。」 戴興邦答了聲:「好吧!陸舵主,在未移舵之前,千萬對於要路卡口小心把守。」 這句話聲中,手中的輕槳一用力,這只皮艇已如箭頭子一般躥出四五丈去。陸舵主直望到幫主這只皮艇沒入黑沉沉的夜影中,這才回轉本舵。 湘江漁隱戴興邦一看,現在這種月暗星微的時候,越往前走,水勢越疾,有些危險,好在戴興邦和幫主全是極好的水性,戴興邦又有極好的操舟術,還不把這點水程放在心上。這只皮艇走得非常快,沖波逐流,比梭艇還輕還快。在這波面上一路疾駛,湘江漁隱戴興邦竟自加著十二分小心,絲毫不敢大意,雖這水面上這麼黑沉沉的,依然靠著那葦草密佈的江岸走。果然按著陸雲所說的情形,一路上細留神,所經過之處,有的安著明樁,有的安著暗樁,有不少船隻隱蔽在葦塘深處,有幾條漁舟泊在水濱,雖則沒有一點燈火,靜悄悄的,可是這只皮艇過處,凡是在這江面伏處的船隻,全在有人影湧起察看,只是不約而同地沒有一毫聲息。 戴興邦對於這些本幫的船隻,既沒需他們來效力,更不願過露形跡,迅捷地通過他們船畔,一路地疾駛,堪堪已離分水關水汊處不遠。 天南逸叟武維揚向戴香主低聲招呼了聲:「要多加小心,你看分水關兩邊峰頭還有官兵駐守,我們要轉過這山岔子,必須把這道關子闖過去,免得在他用孔明燈照射之下,露出形跡,多有不便。」 戴興邦答了聲:「幫主寬心就是。他們這點佈置,不過能夠擋那商船漁戶,我們還不致受他牽掣!」 湘江漁隱戴興邦倒不是徒發狂言,實在也真具非常身手,雙槳輕翻,竟自疾馳著穿著那沉沉如墨、縱流波滔的水面,如一只巨魚,半貼著分水的蘆葦,似箭離弦,眨眼已到了分水關前。那分水關的峰頭上各撐著兩隻紅燈,上面隱隱地有人們晃動。往後看去雖則沒有很旺的火光,但是影影綽綽尚凝聚起許多股子濃煙,夾雜著火星子一齊向天空湧起。沿著十二連環塢的旱卡子倒沒多少火光,越是較矮處反有三四處夾煙帶火向天空散去。 這時皮艇已堪堪地越過了分水關,順著水叉子過去,可以隱入雁蕩山邊最荒僻的水道,正可從這裡抄奔那秘徑鯰魚套。 這時分水關的峰頭不知是已發覺水面上有皮艇經過,或是適逢其會,竟有兩盞孔明燈的光向水面上掠照。 天南逸叟武維揚和湘江漁隱戴興邦全是不約而同地一低頭,往皮艇上一俯身,燈光從兩人頭上掠了過去。 戴興邦的手底下用足了力量,皮艇在水上用力一撥,絕不再撥第二次,隨著艇往前猛進之勢,連木槳全往皮艇兩邊一擺。 緊貼著船邊,這只皮艇竟自像箭頭子一樣,只這一動作,竟躥出十幾丈來,漫說分水關上的燈光僅是掠著水面一掃而過,就是這只皮艇被燈光掃上,艇上的人全具這般好身手,又全把身軀塌下去,和皮艇塌到一平,連兩隻木槳全擺起,何況離著那麼遠。一瞥而逝的一刹那間,這只皮艇已然轉過這段險地。只是武維揚把身形抬起,回頭再往身後面看時,那孔明燈光已經完全斂去,足見是沒發覺自己這只皮艇的蹤跡。只是事情沒有這麼巧的,武維揚終覺可疑。 湘江漁隱戴興邦更是覺得駐守的官兵此舉來得突兀可疑。雖則相隔已遠,仍然不敢過分地放鬆,雙槳運開,可是只在水中撥動。臨到木槳翻出水面時,一點不敢發出撥水之聲,這種撐船的手法是真高。兩人默不作聲,沿著一帶荒涼的葦草發生的水路徑直往西南境疾駛,見那沿邊嶺竹柵業已拆除毀燒,十二連環塢已經是門戶大開,可是連分水關帶著邊峰的竹柵雖沒有阻攔,不過駐守的官兵在那高處架起帳篷,火器營的抬槍更是難越雷池一步。一盞盞的紅燈沿著東峰掛起,回環曲折的山壁下,多半被官軍縱火把葦草全燒去,把道路的情形多半暴露出來。幸而有幾處是完全隱在水路中起伏隱現不斷的孤汀礁石上,叢雜的葦草尚沒有燒掉。 這種地方也不易放火,借著一處處的叢雜葦草來隱蔽著,已竟把這一帶險要的地方闖過來。這已經進入十二連環塢的外圍,水程中可十二分的危險了。沒有一點正式的水道,只在一處處盤旋迂回的峰岩葦蕩中穿行,稍一不慎,不是撞在隆起的沙汀上,就是淺在浮沙上。湘江漁隱戴興邦這時可不敢再像先前那麼疾駛了,稍微減速,聽了聽四下的動靜,沒有什麼可疑的情形,低聲向天南逸叟武維揚道:「幫主,可要緊自提防著一切,今夜和昨夜走的道路不同,皮艇如生阻礙,可要趕緊離開艇身。」 天南逸叟武維揚道:「不妨事,我們所用的泅水衣物完全扔在淨業山莊,所以總想但凡得已時,先不下去,免得似落湯雞似的。實不得已時,我們一樣地能下水。只是方才分水關那兩道燈光十分可疑,我們不要看作等閒,此去入十二連環塢我看還許有陪我們一同入塢的,我們倒要盡全力和他周旋一下,別辜負了好朋友的美意。」 湘江漁隱戴興邦也低聲答道:「幫主所見不差,我也看著許另有文章,我們從鯰魚套上去後,再看裡面的情形,就可看出一切了。」 兩人低聲計議著,皮艇左右轉折,已然穿進鯰魚套。一路上雖則十分黑暗,可是武維揚是輕車熟路,看這一帶的情形,分明沒有官軍或是對手到過,略微地放了心。貼近懸崖下,這一段水程真夠遠的,戴香主雖是水上的功夫純,也覺得有些吃力了,略微喘息了一刹那。 武維揚今夜重返老巢,可不敢輕視了。 武維揚始終倒沒把這裡官軍水師營放在心上,只是晝間所遇三俠足以牽掣自己的一切。先伸手檢查了一下這巨索,沒有可疑的地方,力量足夠,向湘江漁隱戴興邦說了聲:「我們上。」 戴興邦已是貼近山壁把牢了突出的石頭。 武維揚已經騰身躍起,從皮艇上這樣不能著力的地方,縱起丈餘,捋住巨索,矯捷的身子站上猱升。 戴興邦把皮艇拴好,把握住垂下來的索尾,給幫主加了幾分力量。龍頭幫主已經輕如狸貓援索而上,腳登崖口。忽然在數步外一叢古木間唰唰唰地一響,一聲陰森森的冷笑,跟著兩隻貓頭鷹一陣疾鳴,凌空而起。以武維揚這種久經大敵的江湖名手,竟也有些毛髮皆豎! ▼第三章 搜秘冊夜探連環塢 天南逸叟武維揚站右側一縱身,飛向古木上梟鳥騰起的一帶察看,分明是有陰森冷笑之聲,只是和梟鳥淒慘的疾鳴不差先後。頭一次的笑聲是否是梟鳥怪聲?從這笑聲發後,那兩隻梟鳥凌空盤旋,仍然落在附近的樹上。 這時湘江漁隱戴興邦,已握著懸崖巨索盤上來,也聽到這一帶的情形不對,見幫主已隱在了道側,正在驚惶察看。 戴興邦湊到近前,低聲問:「幫主,怎麼樣?」 武維揚道:「沒有什麼,我們可以往裡蹚了。」 口中這麼答著,卻已貼近了戴興邦,用右臂輕輕一碰,暗中示意戴興邦,戴香主也明白了武幫主定有所見。 仔細一看,這一帶的形勢十分險惡,這鯰魚套在白晝間就是一個幽暗荒僻,沒有人跡的地方,一條隨著山勢起伏的羊腸小道,多半被荒草荊棘埋沒了,在這沉沉黑夜中只有一陣陣怪鳥的淒鳴,和叢草間不時唰啦唰啦地蟲蛇亂竄,這種怪聲時起,更兼頭頂上最討厭的這種梟鳥慘厲地叫號,更令人聽著心悸!戴興邦遂向幫主招呼了聲:「我們既已到了這裡,任憑他怎樣,我們也得把我們所要辦的事辦了,我們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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