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逸叟(26)_鄭證因

二六

　　那位吳營官道：「卑職也認為這十二連環塢隱秘之路太多，所以今夜已經動手焚燒那些荒林野木容易隱匿匪人的所在。把這地方清理好了，就不至於再有後患了。」

　　武維揚在窗外聽得清清楚楚，把上面巡風的戴興邦點手喚下來，到了轉角後，告訴他所聽所見的情形。

　　戴興邦不便答話，點點頭躍上牆頭，躲著賓館門前的守衛，竟在對面樹林中，這一帶十分幽靜，也就是前天所說秦中二鳥鬧賓館的地方，戴興邦從鹿皮囊中把千里火取出一支來，左手食中二指往唇邊一按，吱吱地連響兩聲呼哨，跟著右手的千里火，迎風晃著，反在樹左右連晃了幾晃，很快地把火折攏上，往南斜縱出兩三丈去，仍然是像先前一樣，響呼哨晃火摺子。這種動作敏捷，相隔兩三丈，火光和呼哨聲好像同時發動一樣。賓館門首一位哨官，八名護勇，認為對面已經發現匪人，各提兵刃撲了過來。

　　戴興邦見他們相隔還有一丈多遠，把火摺子仍插在竹管內，納入囊中，往起一聳身，輕巧的身軀已翻到一棵樹上，聳身一縱，從樹上竄下來，如一頭巨鳥似的反落在護勇的背後。那名哨官已經看見，提著腰刀竟反身撲過來。

　　戴興邦，斜著往西南一縱身，又躥出兩丈多遠來。那名哨官喊聲：「大膽匪徒，你往哪裡逃？」

　　招呼著手下護勇拼命地追趕。

　　戴興邦見已把這般傻狗引在賓館門首，自己返回賓館，接應龍頭幫主。這短短的時間內，天南逸叟武維揚已經得手。

　　武維揚把戴興邦打發走以後，自己也翻到房上，繞到前坡，略一張望，見下面沒有人走動，輕飄飄落在院中，徑撲對面來，對窗下穴窗略一觀察，見屋中一共有三個人，全是武營將弁的打扮，正在低聲說著話。

　　武維揚膽大包身，離開了窗，竟奔屋中。這裡也是裡外間，兩明一暗，裡外間全有燈火，明間裡收拾得乾乾淨淨，也是在地當中多了一張公案，上面擺著些公事文具，里間放著軟簾。

　　武維揚來到里間屋外，用低微的聲音向裡面招呼道：「張老爺，你請出來。」

　　屋中的人正在聚精會神地商量著一件事，對於門外突然有人招呼，雖則也聽到張老爺三字，明知道屋中沒有這麼個人，可是不能不出來看看。頭一個往外闖的是緝私營幫帶石昆石老爺，右手一挑軟簾，探身問：「誰？」

　　可是，話聲剛出口，武維揚已經展動身手，右手駢食中二指，點中石幫帶的雲台穴。不過武維揚手底下留情，沒肯用重手，就這樣石幫帶連聲全沒出，已被武維揚鷹拿燕鵲似的抓出門外。屋中尚有二名緝私營官，全驚呼了一聲趕了出來，他們雖沒看見武維揚，只是石幫帶撲出去的情形太怪異，兩人齊撲向門口，一個右手，一個左手齊抓軟簾往外闖，一邊口中還說著：「石大人，你怎麼著？」

　　只是這話只說到一半，武維揚將雙掌輕舒，右手已點左邊這人的氣俞穴，左手已點中右邊這個中府穴，兩人應手倒在地上。

　　武維揚不去管他，翻身出來，竟撲廂房。

　　來到門首，輕輕把門拉開一線，側身往裡看了看，屋中只有兩名弁男，這種人，不足自己收拾，反身直撲客廳，把風門猛然往外邊一拉，門已洞開，武維揚當門而立，用沉著的聲音說道：「小民有事向統領面陳，統領你得恩施格外。」

　　武維揚這種語聲沉著。齊統領正和那吳營官察看那地圖，賓館外呼哨的聲音已在驚異，這時門首突現一人，語出離奇，全一抬頭，見當門而立的是一個年約六旬左右、精神矍鑠、面赤黑須的老者，一身藍綢子短衫褲，雖是赤手，沒持著兵刃，眉目卻隱含著殺氣。這人已跟著發話，聽他說：「鳳尾幫自食其力，不搶不奪，如今被擒的弟兄沒受國法之前，先受你們這群虎狼官兵的殘虐凌辱，小民不服。統領，你要本著良心做事，不要妄肆株連。不要認為鳳尾幫已經勢敗途窮，要取我們的性命還不會費事。小民此來只求大人對於鳳尾幫的弟兄網開一面，小民就感恩不盡了。」

　　緝私營的統領、營官全是統率兵弁，久經戰陣，雖然事情來得離奇，尚還不致被這幾句話嚇住。那位吳營官把手中的地圖往書案上一放，厲聲呵斥：「你是什麼人？私闖到統領面前胡言亂語，你倒是什麼人？」

　　武維揚面不更色，只微微一笑地答道：「小民不過鳳尾幫中無名小卒，不敢在大人面前稱名道姓，只請你答應小民要求的話，小民不敢有一點非禮的舉動。」

　　齊統領聽這人所說的話好生可惡，猛然一拍書案，喝聲：「大膽狂徒！目無國法，敢在本統領面前任意要挾。來呀，給我抓下去！」

　　只是這時客廳中只有一個差弁張長勝，手底下也沒有兵刃，在武維揚一現身時，張長勝站得貼近門旁，一發現這種意外事，趕緊往後一退，背貼著窗口，此時聽得這人在門首一路亂髮狂言，統領十分震怒，已經喝令把他抓出去。好在已經看見這名匪人空手，沒有兇器，猛然從窗前往外一躥，直撲門口，雙手紮撒著往武維揚抓去。這種勢子，手腳笨，撲得可疾。

　　武維揚卻喝聲：「小民，儘管哀求去！」

　　張長勝撲過去疾，回來得也快，只被武幫主雙手手背向外，輕輕一翻，兜在他胸下腹上，立刻身軀像皮球似的被擊回來，砰地摔在迎門的八仙桌前。張長勝頭撞在桌上，暈倒在地上。

　　營官吳瑩是少年行伍出身，哪看得下去？怒喝聲：「匹夫，你敢動手傷人？」

　　隨著把書案上統領飲茶的那只細瓷碗抓起，一抖手，照著仍立在門首的武維揚打去。營官吳瑩手勁還真大，這只蓋碗還帶著一些茶水，帶蓋兒打到武幫主面前。

　　武維揚斥聲：「小家氣！」

　　二指竟把那蓋碗一點，給蕩了回去，嘩啦地撞在迎面牆上，呵斥聲和碎碗之聲，同時發作。護勇和哨官全被戴興邦誘開，對面屋中人又被武維揚踢倒，只有廂房兩名弁勇趕出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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