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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我不殺你們,是惻隱之心,不過我只怕是惹火燒身,增加了我的罪過。我莊天佑看到你柳容貞能夠不惜性命,以死報知己。我莊天佑更有百折不回的天性,我倒要盡我全力保全你們兩人。你們真能盡力地做人學好,痛改前非,贖你們過去的罪惡,我莊天佑雖為你們落個殺身之禍,我絕不後悔。柳容貞,我再給你服一次藥,你要忍痛掙扎。蘆花塢不是你們安身之處,你們兩人全是鳳尾幫的叛徒,那更有黑熊刁四義,他焉肯對你就甘心?他青魚港防守雖嚴,我們一般人依然任意出入。可是蘆花塢雖然隱僻,哪能擋得住鳳尾幫一般能手?所以立時得送你們走。我既然饒了你們活命,你們若死在他的手中,我莊天佑豈肯甘心?所以你要強自掙扎。

  「黎明前,用船把你們送走。明日晚間,也就是我們動手剿青魚港之時,你們逃出浙南,有人護送你們,先奔錢塘,那裡把傷痕將養幾日,立刻離開浙江省。這一帶全不是你們安身之地,最好你們趕奔湖南長沙。我對這次事完全是幫忙,我不久也要回轉湖南,那時在我身旁諒還沒有人來動你們。不得已時,我倒另有一個去處,自有你們投奔的地方。柳容貞、韓君瑞,我的話止於此,你們在清夜裡,反復思量一下,自己也就明白過去、未來,應該怎樣走你們的道路,你們也打過主意。」

  韓君瑞早已跪在床前,向師父叩頭。

  柳四兒感激涕零,把身軀欠起,在枕上向莊天佑叩頭道:「師父,你這樣恩典我們,我柳容貞今生今世要是敢忘了師父這番深情厚誼,我漫說不能活在人間,就是我死後做陰鬼,也要入九十八層地獄,萬劫不復。我們現在口說無憑,任什麼不必說了。傷痕稍愈,我要帶領他與一般惡魔周旋,我們要拿著今夜必死之心,闖未來的路。我雖則是個女流,一來是我自己已痛改前非,二來是在莊老師你的感化,叫我一時不能忘,我們要從正途上,在江湖道上爭得一席之地。我們心如鐵石,再不會轉動挪移。莊老師,我們對得起你這番恩義,將來要叫莊老師你認為還不枉為我們擔多大的風險。事情做得到做不到,現在我也不多說了,莊老師,你盡看我們的將來吧。」

  雲龍三現莊天佑點點頭,妙手金輪侯傑連聲讚歎,錢塘快手崔平不住地自言自語:「難得難得,這真是火中蓮,經過千錘百煉,這才顯得它原有的堅貞。很好,能夠這樣,我們師兄弟擔什麼驚險,頂多大的罪名,總算值了。莊師兄,天色不早了,趕緊給她服藥吧。」

  雲龍三現莊天佑把懷中所帶的藥取出來,把五鳳刀韓君瑞招呼起來,叫他服侍著柳四兒,把莊天佑所收藏的「九轉返魂丹」給服下去,更叫他把傷處看看,還有往外滲血的地方沒有,再把「金創鐵扇散」給她多多地敷上一些,紮裹好了。

  莊天佑更賞給五鳳刀韓君瑞三粒返魂丹,莊天佑跟著向柳四兒道:「你少時強自掙扎,可是你不要怕,傷勢雖重,不過因為出血過多,只要數日的調養,即能行動。現在固然是不易動轉,但是事非得已,無可如何。好在我這金創鐵扇散,多重的傷痕,只要敷上之後,不怕水,只有等傷痕痊癒之後,血痂和藥一起脫落,皮膚絲毫無傷。你不必擔心,內中有藥力托著,更無危險。少時上船,仍然叫韓君瑞把你背上船去,沿途有人保護你們。所危險就是這一帶,因為樂清縣尚有他最厲害的黨羽,老船戶雷震霄,他的黨羽眾多,散佈在樂清縣一帶。好生護送你們的人,是我們從錢塘帶來的水面上能手,他們能夠繞越樂清縣,避開他的耳目。」

  當時柳四兒和韓君瑞一一答應,雲龍三現莊天佑和侯傑、崔平全轉身退出去,把門給掩上,此時並不再加鎖了。

  莊天佑等走後,韓君瑞向柳四兒說道:「你聽師父說了,他老人家為了你這種貞烈行為,感動得老頭子已經不顧一切,不止于饒了我們的性命,並要保全我們的未來。我們要牢牢記住今夜的事,好好地報答師父這番厚恩吧。」

  柳四兒點點頭道:「你不用囑咐我,只問你自己吧。」

  韓君瑞道:「師父少時就打發我們離開蘆花塢,你可能走麼?」

  柳四兒慘笑道:「兩世為人。又給我一條生路,我就是化作鬼魂,也願意跟你逃一步算一步。何況老師已告訴我,並無危險,我還怕什麼?現在已經絕望的人,忽然給他一條生路,不會再闖不過前面的難關。我的精神氣力無形中恢復了三分,你扶我起來,我試試看。」

  韓君瑞把她扶起。

  這時柳四兒口中雖然說著強硬話,可是她依然覺得頭髮重,全身虛飃飃的,不過求生之念甚殷,精神自然增加許多力量,勉強掙扎著還能夠支持。韓君瑞看了也感到安慰和高興,忙著替柳四兒把衣服整理好,自己也整備好了一切。

  錢塘快手崔平進來,這次可是連燈籠都沒拿,向韓君瑞道:「奉莊老師之命,現在送你們走,飲食一切,船上都齊全,能否到了錢塘,這看你兩人的命運了。」

  五鳳刀韓君瑞答道:「師叔,你能夠把我們搭救逃得性命,我們將來自有對得住你的地方。」

  錢塘快手崔平道:「將來的事,將來再講。現在我們先把眼前的事應付過去,趕快收拾。」

  五鳳刀韓君瑞他是沒有可收拾的,柳四兒把衣服又整理整理,在床外挪了挪,她想強掙扎著下來,可是任憑她怎樣強梁,在這種重傷之下,能坐起來已經是很難得了,哪能再走?立刻顯得渾身有些顫抖。韓君瑞此時再也顧不得當著師叔難看不難看了,逕自趕向前來,把她扶住,低聲問道:「你還能走麼?據我看,你若是強自掙扎,可與傷痕無益。」

  錢塘快手崔平一旁說道:「好糊塗的韓君瑞,你想叫她自己走麼?現在沒有那麼些耽擱,趁早把她背起,船已在塢口等候。」

  韓君瑞看到柳四兒這種情形,就是挽扶著她也未必能行,遂說了聲:「師叔那裡等候我們,別耽擱誤事了。」

  立時伸手過去,把柳四兒的左手腕子一抄,自己一轉身,把她背在背上。

  柳四兒已經羞得面紅耳赤,低下頭去,不敢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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