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天山四義 | 上頁 下頁
二六


  記得師傅師伯們當日分手時曾經說過,本派掌山人所主持的門戶,在天山奇天嶺,止於知道這麼個地方,至於詳細的道路可就不得而知了。何況那位師祖——屠龍手屠天民,更說是傳授衣錦,要在苗山舉行大典。真要是在天山找不到,弟兄二人,可是命裡該當,非死在這裡不可了。

  這時已經走進一個山口,沿山一帶,有些土著,在山外賣些食物。

  錢昭義和盧家讓向土人一打聽這個地名,土人倒是十分和氣,不過對於詢問的這個奇天嶺,連大致在什麼地方全不知道。土人一說,更叫二人失望,附近數十里內,就沒聽說有這麼個山嶺。並且這種天山,綿延數百里,千峰萬嶺想入山找人,談何容易。土人看到這哥兩個失望的情形,有些不忍,遂告訴這二人,若是想非找到這個地方,最好是裹糧入山。這一帶雖則山中沒有多少人家,可是不斷有獵戶在裡面住,他們到的地方多,向他們探問,或許能打聽上這個地方來。

  這哥兩個,在十分失望之下,無可如何,只好是謝謝這個土人。弟兄二人一商量,唯有裹糧入山,慢慢尋找。這師兄弟二人只好是先行找到較大的鎮甸,得預備一些乾糧。入山尋找師傅師伯,萬一困在山中,也不至於饑餓而死。

  這哥兩個耽擱了一天,第二日黎明時候,一同走進天山。在初進山嶺時,每隔過一里二里,還不斷地看到山居人家。可是離著山口近所住的,多半是靠這種山田為生,樵采為業,向他們探問了一次,全不知道有這麼個奇天嶺的名目。

  九連環錢昭義向盧家讓一商量,道:「師傅和師伯,全是俠義道門中人,那位師祖屠龍手霍天民,行俠邊荒,他所隱居地方,定然是一個極嚴密的所在。並且那位老前輩,整整在江湖中行俠四十餘年,手底下不知殺戮了多少窮凶極惡的江湖道,遍地仇家,他隱居的所在,哪會不嚴密,也得提防著仇家來報復圖謀,所以我們在近山口一帶,不必多麻煩,決不會打聽出來這個地方,我們往裡走,到那荒無人跡的地方再說。唯一的希望是盼著遇到大隊的獵戶們,他們是慣於追求逐走,履危蹈險,每逢他們佔領一個山頭時,凡是那一帶的險峻所在,必要設法走到,要想知道這山裡詳細的地名,只有從他們口中能探聽出來。」

  盧家讓點頭答應著。

  這弟兄二人整整一天的工夫,約莫走了四十餘里,高低起伏的山路,可是遇到了嶺處獵戶所居的地方,向他們探問時,竟自沒有人知道這麼個所在。並且獵戶們也勸阻著弟兄二人,不要冒這種險。這天山是有名野獸最多的地方,一個走迷了道路,常常被虎狼所迫,喪命在山中。這座山綿延數百里,並且後山一帶也從來沒聽說有人在那一帶住。就讓是身上有些武功本領,可是後山一帶所產的青狼跟野豹子,真比老虎還厲害。因為這種獸常常是成群結隊,我們打獵的大隊入山,有時遇到了多數的青狼,弟兄們還不免受傷,你們只有二人,實在是太覺危險,依我看還是早早出山,不必冒這種險了。獵戶們雖是一番好意,但是他哪裡知道,這哥兩個懷著不共戴天之仇,難消之恨,此來已經是九死一生,好容易到了這裡,焉肯回頭。

  九連環錢昭義跟盧家讓向獵戶殷殷致謝,錢昭義向獵戶們說:「此來是奉師命找到這裡,不見著師傅決不能回去,門規所限,無可如何。」

  當晚算是住在獵戶人家石屋中,趕到半夜,只聽四下裡時時發出野獸的吼聲,並且有兩次竟自有野獸來撞那木柵門。不過這種獵戶人家所建築的房屋,雖然是極其粗陋,可是十分堅固。

  錢昭義跟盧家讓知道獵戶們所說的不差,再往裡走,實是危險萬分,但是這小哥兩個,把生死置之度外,哪裡能管什麼叫危險。

  天一亮,早早起身,和獵戶們告別,第二天走的這一段道路,可就顯得越發荒涼,走了多半天的工夫,才看見了七八名獵人從荒山裡回來,錢昭義只好是仍然向他們探問。這次從獵戶們口中,倒探問出一些跡象,內中有一個年輕獵戶,說是記得一二年前在後山,紅石澗飛來峰一帶,遇見一個道人,往後山深處去,自己因為一過飛來峰,就是狼群集聚的所在,一番好意阻止他,可是道人並不肯聽。他說是常來常往,走慣了這條道,並沒有多遠的道路,他也就料到他所走的地方是奇天嶺。

  獵人說:「當時因為這道人的行蹤很怪異,他所說的地方,我們也沒聽見說過,所以這件事始終忘不了,常常地想著,也要找到道人所說這個所在,只是終日忙著打獵的事情,哪有閒工夫來探查這種不重要的事。你們二位若是真找到這個地方,我們只知道所去的方向,至於准有沒有這一所在,那可就說不定了。」

  九連環錢昭義跟盧家讓聽到獵戶所說,總算是得了一線曙光,仔細問了他往飛來峰所去的方向,獵戶們指示了道路,這哥兩個遂順著往西北的一條荒涼山道走來,從遇到這批獵人後再也看不到行路的人了。趕到了飛來峰下時,已經到了傍晚時候,這哥兩個停身在山中,往四下一望,真叫人心無所從了。四下裡亂峰起伏,峻嶺重疊,並且天色一晚,煙氣騰騰,哪有什麼人煙的跡象。這哥兩個雖只說是視死如歸,但是終歸沒到了死的時候,螻蟻尚且惜命,到了這種地步,心驚膽寒,哥兩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相視了半晌。

  九連環錢昭義歎息一聲,向盧家讓道:「師弟,咱們心中不必難過。到了這種地步,只有往開想。認定了是命該如此,我們只當在荊山已經死在鐵燕子盛雲飛手中,我們到了這時,不也就早完了麼。虎口中已然逃出來,真要是在天山送了命,那叫生有處,死有地,命該如此,咱們提起精神來,先找個棲身之地,是要緊的事,好在身上的乾糧,五六天也用不完,真要是五六天還找不到,咱們也就不必再活下去,師兄弟二人,落個同生同死,也倒值得。」

  盧家讓此時是淒然落淚。低頭無語,容師兄說完,只點點頭。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