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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二


  這時李營官已在緩息,辨別著眼前的人。這位俠尼回轉身來,雙手合十,向何營官一拜道:「貧尼為西嶽派門下弟子,名多指老尼。現在以佛門弟子,帶罪之身請求大人,要趕緊傳令,體好生之德慈悲之念,對於那邊一隊船幫——船頭上畫有一隻鷲鳥的就是——不要看成幫匪一路,再行攻擊圍捕。貧尼佛門弟子,絕不致叫大人擔了處分,那隊船幫絕不是幫匪一流,求大人快快在他們身上造福吧!」

  這位黃澤關多指大師名聞天下。何營官雖是在軍伍中,可是在江南道上也在盛傳著西嶽派的俠尼,替天行道,除暴安民。並且親眼得見這位大師,竟有這種驚人絕技,超群出眾的功夫,並且他這種既慈祥又莊嚴的相貌,尤其叫人起一種敬佩之心,哪肯不聽她的請求?何營官立時傳令,對於那邊沒散開的船隊,停止圍捕攻擊。這一聲令下,為西嶽派保全了泗水船幫慘淡經營的這一點成就。

  泗水船幫的一般弟兄們,也算是被這位俠尼所救。這位多指大師知道軍營中軍令如山,何營官已然發佈了命令,這當然不會再出危險。此時何營官也在帶著弟兄把李營官架起。李營官只于左肩頭的傷痕還在流著血,這一被多指大師用點穴法疏散了穴道,立刻神智清明。知道自己是被這位俠尼所救,遂向多指大師躬身拜謝道:「我李炳義虎口餘生,多虧這位大師所救,再生之德,沒齒難忘。」

  何營官一旁忙說道:「李大人,敢情這位大師,竟是武林中盛傳的西嶽碧竹庵的成名俠尼多指大師。這足見李大人祖德優厚,才有這種想不到的意外救援,逢凶化吉,遇難呈祥。趕情那邊有大隊的船幫,竟是西嶽派門下,若不是這位大師這時趕到,定然弄個玉石俱焚,與幫匪同歸於盡,我們造孽也不淺吧。」

  多指大師同時向何營官、李營官說道:「現在大人們正在軍務緊迫之時,貧尼也不敢多添麻煩,草草稟明,也好叫大人們進行辦理公事。這一隊四十餘隻船,全是敝派門下所有的泗水船幫,飛鷲船隊,平時他們以打魚養生以救生為職責,此次因為淮陽派清風堡綠竹塘,和本派與鳳尾幫梟匪結怨,敝兩派應約赴會,才來到十二連環塢。現在內堂後淨業山莊,尚有敝派四十餘人未能脫險,不過大人們儘管放心,此時幫匪首領們,既然蹤跡不見,不是已然全數被擒,就是已然另有道路脫身逃走。求大人們體好生之德,在攻進淨業山莊時,務必對這般人加以分別,不要把他們看作幫匪一般才好。」

  李營官跟何營官聽到多指大師這麼請求,由李營官答道:「這位大師只可放心。我們此番攻入十二連環塢,據我們所知,我們帶兵的統領,也得知淮陽派、西嶽派的出身來路,在危急時只要他們報告出字號來,自然能夠保全他們。何況這些老師父們,更有武功在身,也不至於就同歸於盡。幫匪尚還沒肅清,大師何不請到我們弟兄的官船上,同入淨業山莊?大約我們統領,已入淨業山莊了。」

  這時多指大師見已順利的保全了泗水船幫,向腰間取出一支藥瓶,從瓶中倒出三粒米色藥丸,遞給營官李炳義道:「大人請把這三粒丹藥吞化下去,回頭隨便再服些治傷的藥,把左肩頭包紮,大人絕不至於傷及筋骨。貧尼不便打攪,願人人們對於剿辦鳳尾幫十二連環塢,多積陰功,少造殺孽,為蒼生造福。貧尼在佛祖前願為大人及統領們虔祝祿位高升,前程萬里。貧尼告辭,謝大人們的慈悲恩典吧!」

  這位俠尼肅然一拜,一轉身,騰身躍起,竟飛縱到相隔四五丈外一隻官船的艙頂子上,倏起倏落,縱躍如飛,眨眼間已經到了泗水船幫、飛鷲船隊的船頭上。那泗水船幫,掌管船隊的頭目早已認出竟是本派的多指大師前來相救,真是絕處逢生,眼看著泗水船幫全要毀在十二連環塢,仗著俠尼一身絕技,轉危為安。此時,多指大師突然飛身縱到船頭,連頭目帶水手們全跪倒船頭,向多指大師叩謝救命之恩,並請求慈諭的指示。

  這時,多指大師向這般頭目們吩咐道:「現在多蒙兩位營官答應了,保全我們泗水船幫、飛鷲船隊。你們再不要任意行動,安心在這裡等侯著。十二連環塢肅清之後,隨著慈雲庵主和幫領隊的簡雲彤,再行出十二連環塢。至於艙中受傷的人,貧尼也不再多管,好在有續命神醫萬柳堂,足能為他們治療。天南逸叟武維揚恐怕就未必半途知返,苦海回航,貧尼還要去暗中追跡查看他們一番。你們只好好防備著敗逃的幫匪前來侵擾。」

  這一班頭目們全敬謹的恭領多指大師的慈諭。多指大師吩咐完這番話,竟自施展輕功絕技,從飛鷲船幫的船頂子上,縱躍如飛撲奔西南而去。眨眼間,這位俠尼那種輕快的身形,已經隱入陰雲煙霧中。

  這位營官李炳義感多指大師相救之德,營官何忠也因為景仰這位風塵異人,親眼看到以一個年逾七旬的老尼,竟能深入十二連環塢內港現絕技,救李營官,求恩典,也是願意擔當一切,盡力保全。知道陸統領已進駐到賓館,遂趕緊報告進去,也為有助於被陷在淨業山莊的淮陽、西嶽兩派俠義道不至遭到危害,恰好陸統領和辛老鏢頭舊友重逢,鐵蓑道人更助淮陽西嶽兩派淨業山莊脫險,全算轉危為安。這位統領,把這經過的情形開誠佈公地說與了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西嶽俠尼慈雲庵主。這兩位掌門人趕緊站起來,向陸統領拜謝他格外的幫忙,保全了泗水漁家飛鷲船隊。陸統領很是客氣,更問起淮陽派、西嶽派和鳳尾幫的事,怎樣了斷?

  鷹爪王很誠懇地說道:「民子們遇到這種情形也就無可如何。鳳尾幫觀在落個瓦解冰消,十二連環塢不能立足,到了這種情形,我們的新仇舊怨,唯有一筆勾銷。只是這鳳尾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和他內三堂的香主,全逃出十二連環塢,這正是江湖上一種未了的事,也正是水面上遺留的後患。鳳尾幫遍佈各處,他的勢力不能因為十二連環塢一破就算全完。這一班匪党們在大江南北尚有一部分潛勢力,未可輕視。所以我們和他的事不過是暫作了結,絕不能算完。所以小民們求大人的恩典,放我們早早出十二連環塢,小民得趕回淮上清風堡綠竹塘,這位庵主也得趕回西嶽上天梯碧竹庵,各自督率門人,保守門戶。這班湣不畏法的幫匪,多半的窮凶極惡,雖遭挫敗,不肯回頭。他們就許遷怒於小民們,到清風堡和碧竹庵尋仇報復,這種事還不得不防。請統領大人多多恩典民子等,我們能早出十二連環塢,絕不在漸南逗留,率領我們一班師友,立時回轉淮上和華山,小民們感恩不盡。」

  陸統領點點頭道:「你們只管放心,我對於你們絕沒有留難之意,一定叫你們早早的離開這裡。只是你們這場是非,我聽辛老哥說,由這位王老師令徒入潼關失書肇禍,引起了這片風波,更牽連上碧竹庵慈雲庵主的令徒楊鳳梅。聽說庵主這位令徒,也就是曾在江南服官十年、愛民如子的楊二老爺的令愛。這位楊文煥在江南作官頗有政聲,所以有其父,必有其女,有那麼廉潔自守的父親,更有這玉潔冰清的女兒,真是難得的很。本統領很想見見這兩人,不知他們可跟在身旁麼?」

  鷹爪王忙答道:「統領大人過獎,他們全在外面伺侯,小民叫他們進來拜見大人。」

  鷹爪王跟著轉身來到客廳門口,這可不願意叫別人傳喚他們,因為自己得囑咐他們幾句話。遂親自走出客廳,到賓館門口,把華雲峰、楊鳳梅叫到面前,低聲囑咐兩句,帶著他們來到客廳,自己替他們報著名字,叫他們兩人拜見陸統領。

  華雲峰和楊鳳梅給統領大人行過禮,站在那兒靜聽著大人的吩咐。這位陸統領先向華雲峰仔細問了一番,家鄉住處,以及所學的本領,觀在家中還有什麼人。華雲峰把自己的出身來歷,以及自己現在只剩孤身一人,所以願意在師父身旁多效幾年力。一來稍報師父辛勤教誨之恩,二來自己也不願意回轉故鄉,依靠在族人的簷下,情願追隨師父在江湖上行道,所以雖然已經出藝數年,尚沒離開清風堡。陸統領聽了,說了聲:「很好。」

  又向楊鳳梅問道:「楊二老爺現在辭官不作,退隱林泉,他在江南宦海中,頗有政聲,沒有不景仰他的。姑娘你既是名門後裔,又拜在西嶽派慈雲庵主的門下,得庵主的慈悲,更是令人可喜。這次遭到鳳尾幫幫匪的劫掠,竟能為家門保全家聲,為師門保全威望,為自身保全清白,這實在太難得了,姑娘稱得起『巾幗鬚眉』四字。」

  楊鳳梅向統領大人致謝道:「過蒙大人謬贊,難女實不敢當。此番被幫匪劫掠,難女已經憤不欲生。一個閨門女子,被幫匪掠劫著迢迢千里,來到浙南,才被恩師等把弟子救出去,但是已足為女兒身清白之累。難女本想著橫劍自刎,只為老母在堂,父親身陷大營,落在吳提督手內,生死不明,吉凶莫蔔。難女所以忍辱一時,希望早早的能回到華陰縣,和難女的生身父母能見一面,難女死也甘心。」

  楊鳳梅這番話說得個陸統領連連歎息,向楊鳳梅道:「姑娘很可以不必這樣想。一個人一生的遭逢,誰也保不定不遇上意外的事,只不過各人的意志堅定,把腳跟站穩,任憑他遇到什麼樣的危難,終歸能得度過。至於那些細微事,無足介意。」

  陸統領更向楊鳳梅問了問她家中的情形,統領這種意思,對於淮陽、西嶽這兩個門弟子十分關心。隨著又傳話,把乾山歸雲堡續命神醫萬柳堂請了進來。

  統領一見萬柳堂這分相貌,更起了一番敬重之意。這種情形,也就是先入為主,完全沾了雙掌鎮關西辛維邦的光,他對於淮陽、西嶽兩派的成名人物,大致的全說與了陸邦彥統領。這位統領大人他對於這些武林中人更是十分注意,十分樂於接近。此時一見這位續命神醫萬柳堂,自己十分驚異,看他這種相貌,生得儀錶不俗。這種氣魄頗象一個告老的官僚,更象一個有學問的地方紳士,誰又知道他是淮陽派門中的中堅人物,仗劍走江湖的名武師。陸統領特別的給萬柳堂的面子,請他落坐談話。萬柳堂倒是大方不拘的坐在師兄下首,有問必答,和陸統領說得非常的投脾胃。

  這位陸統領對於萬柳堂很有些相見恨晚之情,陸統領這時向雙掌鎮關西辛維邦說道:「辛老哥,他們出十二連環塢還得有些耽擱,所有武師們,我叫他們全在這裡等侯,也覺起坐不安,倒不如全把他們送到飛鷲船隊,隨意歇息,等候著我把眼前的事弄清楚了,好叫他們整隊出塢。現在天色不早,這幾位老師父們和他的令徒才從淨業山莊逃出來,定然是還沒進飲食,就請他們在這裡吃過夜飯,本統領還有許多事問他們,辛老哥以為怎麼樣?」

  雙掌鎮關西辛維邦忙向統領陸邦彥致謝道:「這倒過蒙大人賞面子了。只是在大人這裡儘自招擾太覺不安,還是叫他們回船休息,等侯大人的吩咐吧!」

  陸統領含笑說道:「辛老哥你和本統領怎麼也弄起這個來,不要學我們官場中那種虛偽的客氣,我雖是作官的,但是我最討厭那種行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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