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續鷹爪王 | 上頁 下頁 |
| 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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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英、阿雄此時真個提心吊膽,雖則沒發現敵人,天已經快亮了,一個府城的地方,人最雜亂,沒有隱身之地,這可是自找危險了。不過到了這種地方,阿英、阿雄是不跟到底,決不甘心了。武維揚在前面毫不停留,往南出來約莫有兩三箭遠,斜著往東,並且翻過一段街道。這鎮江府是一個極大的地方,江南重鎮,也是江南的名城,又出來不遠,竟看見武維揚身形放慢,他似乎查看前面的形勢。小弟兄把身形隱蔽住,仔細往前看看,可是沒有什麼可疑的情形,這兩人也夠著急的了,東邊的天空,已經變了色,眼看著天要亮了,這可是怎麼好,貼著一片屋脊後,伏身不敢動。 這時發現前面竟是一座衙門,因為辨別出前面不遠是一片橫街道,東西的一條大街,靠著北面出去不遠,有兩座吊鬥,高聳天空,可是上面也沒有燈籠,也看不出上面有瞭望的人。工夫不大,忽然武維揚從屋南,縱身連連縱躍,一直地向前撲去,身形快,眨眼間已經出去十幾丈外。阿英、阿雄從屋脊後,剛要往前跟綴的一刹那,阿英反把阿雄的胳膊抓住,不叫他動了,伏下身去,啞著嗓音,低聲說:「你看!」 這時阿雄已然發現武幫主竟自飛縱上那根高大的桅杆,輕如狸貓,快似猴猿,順著桅杆猱升上去。這一來阿英、阿雄全怔住了,因為天是一時比一時亮,倘若弟兄再跟過去,武幫主已然翻到那麼高的地方,雖則離得遠,望不真切,必是已到了桅杆的斗子內,他臨高望下,弟兄二人往前一撲過去,定被他發覺,可是在屋面上儘自停留,更守著一個官府的衙門,如何停留得了。阿英遂向阿雄打著招呼,隱蔽著身軀從屋面上往東北轉過來,一直地到了這座衙門的後面,靠衙門的西北角這裡,有一處大戶的住宅,後面是一片樓房。阿英、阿雄遂轉到這座樓房的西樓後,整個身軀全隱蔽住。 東方發曉,天空一時比一時亮了,這時已經辨別清楚,這兩座桅杆靠東邊那一座桅杆吊鬥已經殘破,只有西邊這個完整,武維揚分明是隱身在上面了。阿英向阿雄道:「二弟,我們這可沒有什麼法子了,咱們索性也別走了,只好留在府城,任憑幫主有多大本領,他白天絕不敢在這種地方現身,這分明是要在這裡待一天了,他身上大約帶著乾糧了,若不然也不敢這麼辦。我們漫說還沒法翻上去,我們就是大膽地停在這一帶樓頂子上,這一天連渴帶餓禁不住,我們趕緊找隱蔽的地方下去,事情擠到這沒有法子,好在准知道他老人家白天決不會離開這裡。我們索性別儘自在街上轉,人煙稠密的地方,走路時少和人家對面,趕緊找個店房投店,就說我們是投奔親戚來的,親戚已經移居別家,一時找不到,只好在店中暫住兩天,我們有棲身之處,黃昏時趕緊出來,這一帶街道全狹,我們足可以看住了他,咱們說什麼也得時時跟隨他左右。」 阿雄一想哥哥這種辦法很對,兩人從這民房西樓後轉下來,仗著天色尚早,住戶人家尚沒起來,哥兩個落在小巷中,趕緊分開,出了小巷,低著頭躲避開這座衙門附近,轉到衙門後一條極狹的街道,天已經大亮了,有住戶人家已經起來。阿英對於這個地方並沒到過,從這座衙門後,轉了一周,順著東大牆那邊往前繞過來,這才看到前面地勢很大,東西的轅門,東轅門口尚有守衛的官兵,街上的人已經多了,鋪戶全開了門。這兩個人低著頭轉進衙門前這條大街,緊往東走,可是這條街上並沒有店房,離開衙門已遠,這哥兩個找了一處賣早點的攤販,哥兩個吃了些食物,順便向他打聽,好在阿英、阿雄是生長江南,雖則不在浙南雁蕩山長起來的,十二連環塢,以江浙一帶的人最多,所以兩人說話還不隔膜,不過在府城中,像這樣打扮的,很少就是了。 兩個說是離這裡五六十里鄉下的,進城來是投親沒有找到,地方上也不熟,連街道的名字全不知道。這個賣食物的倒是很和氣地告訴阿英,這裡就是府前街,這條街很長,附近可沒有店,若是不過夜,茶館裡整天的倒能待,打算落店,非到東關內,那裡有一處高升棧,店雖則大,可是上中下三種人全能住,房間也多,生意做得也規矩,再有的當房,就得南關內和北關外。阿英遂謝了謝這個小販,更知道這就是鎮江府府衙,真不明白幫主是什麼意思,他怎麼找了這麼個地方,甘心在這裡受罪,現在也無法猜測。 弟兄二人因為見街道上一時比一時人多了,並且官人們也不斷地來往著,商家鋪戶很多,街道上人非常多。這種地方危險太大了,趕緊順著府前街,一直奔東關內,一直到了東關附近,整在街道的盡頭那裡一座大店,倒也是個老店房,門旁排著兩塊木匾,還是刻的字,仕宦行台,安寓客商。兩人明知道全是這種鄉下人打扮,這種店房住著不合宜,可是寧可叫店家看著可疑,也不便在街上再耽擱了。 進得房屋,找到了夥計,叫他開一個小一點的房間就成。沈阿英是不用他問,自己說,又是那一套,投親不遇,並且也不願意叫夥計多麻煩,知道這種地方有錢就成,爽快地告訴夥計道:「我們也許住一兩天,只是走的路太多,整整地在街上轉了一夜,也沒找到我們的親戚,我們也沒帶著行李,這裡有二兩銀子存在櫃上,我們若是住的日子多了,夥計你放心,不會等你說話,鄉下人也一樣開眼的。」 店家一看沈阿英、沈阿雄雖是窮莊稼人,可是身邊真有錢,忙地換了一副笑臉,忙著泡茶打水,好一路照顧。阿英、阿雄落在店房,故意地唉聲歎氣,叫店家聽出兩人是因為找不到親戚著急。吃過飯之後,兩個人商量好了,不只於不出店,連屋子也不出,給他個整天睡,可是兩個人心裡有這些著急的事,哪裡睡得著。這一天的工夫,把個阿雄幾乎急死,敢情這種罪比什麼全難受,店中客人出出進進,這裡更守著城關,街上整天一片嘩亂的聲音,轎夫腳夫、串店的小販,吵得你想睡也睡不了,真有些度日如年。好容易盼得天已經快黑了,阿雄看看阿英苦笑一下道,「哥哥,可受出來了,咱們怎麼樣?」 阿英道:「別忙,這就走,這個大城市中,天黑了之後,不過二更天,街上清靜不了,我們走得太早了,不也得在街上轉麼。」 阿雄道:「這可不能依著你,我們寧可抽冷子翻到屋頂上去涼快,我也不願意在店中受這種罪。並且哥哥,你也得提防,天只要一黑下來,府衙雖有守衛軍兵,他們可擋不住老人家了,萬一他早早離開,我們又該如何?」 阿英道:「就這麼辦,趕緊走。」 阿英也想到這件事必有極大的牽掣,若不然武幫主,決不會這麼做。 阿英告訴店家,「我們出去若是太晚了,或者不回來了。」 店家答應著,他們店中是什麼不存,不過房飯錢付得很多。弟兄兩個離開高升棧,鎮江府雖在大災荒之後,這種地方比較別處恢復著容易,雖則是粉飾太平,可也看出一片富麗的景象。此時剛剛地上燈,街道上熙來攘往,茶樓酒肆,客人們出出進進。兩個人因為穿得差不多的衣服,年歲一般大,相貌又長得不差什麼,走在一處極容易被人注意,所以阿英在頭裡,阿雄離得兩三丈遠,街道上人很多,這樣就沒有人理會了,順著東關一直奔鎮江府衙。 到了府衙附近,阿英首先轉入旁邊的小巷中,避開了衙門前,好在入了小巷依然可以看到轅門內兩座桅杆。阿英此時見這小巷中清靜,住在僻巷中的人,差不多早早地關了門,阿雄在後面緊追過來,向阿英打招呼道:「上面已然黑暗辨不清了,他是否已走,無法判明,我們儘自在這裡停留,招人猜疑。」 阿英低聲招呼:「隨我來。」 順著小巷從府衙的東邊,轉到府衙的後面,奔西大牆。阿英心想仍然撲奔轅門旁,找一個地方,索性等待下去,這種時候,他不會從上面翻下來,衙門中出入的人太多。剛轉過西大牆,阿英忽然聽得迎面貼著西夾道的南邊,一陣漁鼓響,這種人在江南地面,到處可以看到,也是江湖中一流,用漁鼓簡板唱道情。不過這種時候,住戶人家全上了門,這漁鼓聲,一聲聲地響著,越走越近,這段西夾道很狹,阿英、阿雄無法退回去,只好低著頭,一直往前走,可是十分注意著來人。 只見從西夾道的南邊黑影中略微地辨別出是一個游方道士,緩步地向這邊走來。阿英向旁閃了一下,貼在一個住戶的門口,想容他過去。可是這個道人來到近前,竟自停身站住,卻向沈阿英微一躬身道:「貧道來到鎮江地面,可歎偌大的地,竟沒有和貧道結善緣的人。」 阿英此時決不願意和他答話,面貌也辨不清,只隱約地看出這個窮老道,是個落魄江湖的人,一件極舊的藍道袍,有許多破的地方,年歲很大了,看那情形總有七十多歲,阿雄並且也走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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