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貞娘屠虎記 | 上頁 下頁 |
| 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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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耐貞抬起頭來看了看張璧,點點頭道:「張璧,你到現在,不用再拿這些威脅話來嚇唬我,你也應該看清了,姓屠的姑奶奶不是那怕死惜命的人,我只要跟你姓張的走出中郎驛,我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了。我若安心想死,張璧,你還攔不住我,不過我死得不值了,我那萬惡的丈夫,他把我害苦了,我們是冤家,不是夫婦,我不能再為這種下流東西守貞節、保家聲了。張璧,你只得答應我一件事,你得叫我見見他,我要落個謀殺親夫的淫毒婦,我要看看他的心是什麼,我為的沒見著他,我也不能死。張璧,你要認清了,屠耐貞不是平常婦女,我不能做那愚蠢的事,任憑你對我一家手段多辣,我不恨你,我只恨那蔣鵬飛,他怎竟變成禽獸的心腸,把父母妻子全不要了,我和他恩斷義絕。張璧,你只管放心,我對你絕不生惡意,我就是臨到不能活時,我也不願叫你再恨我,連死後的屍骨全不能保全了。張璧,那禽獸在哪裡?把他叫來,你也叫我稍解一肚子的怨憤。」 飛天虎張璧道:「嫂嫂,你先沉住了氣,咱們是事情好裡講,我定不叫你過分難過,蔣鵬飛他和你已經恩斷義絕,你已經累得力盡筋疲之下,見了他還有好麼?相罵無好口,相打無好手。嫂嫂,你這份玉潔冰清,別看你拿我張璧當仇人,這麼和我拼死,我現在倒不願意你再見那人面獸心的人了。可是我不叫你見他,你不甘心,他現在也沒在山中,三兩日就可回來,總有讓你吐這口冤氣之時。我現在不忍說他那種下流的情形,恐怕我完全說出來,叫嫂嫂你越發傷心,我張璧為嫂嫂你九死一生,你只要看明白了這種情形,我結拜金蘭之好、勢同生死的弟兄,為你死在中郎驛,我對不住他了,我們受傷的,我只有好好地在他們面前賠禮認罪,我為的是什麼?現在你只要不至於叫我張璧落個竹籃打水,我絕不錯待了你。現在你只要放得明白,到了我們老巢之內,你再安別的心腸,不過給你個人多加幾分苦子,我焉能讓你稱心如願?你不惜命地死,我也叫你死不乾淨。」 屠耐貞冷笑一聲,向張璧道:「現在你不必和我講這些話了,你既然看出我不是平常女流,我要做不平常女流的事,現在我已經落到這般地步,任憑你擺佈,我絕不再抗拒。你還和我講那些個作甚?張璧,我告訴你,任憑你安什麼毒惡的心腸,那還有情可原,誰叫我屠耐貞長了這副美貌,反遇到這種無恥下流的丈夫,他把我毀了,他把他生身的父母、同胞的妹妹、骨肉相連的子女,完全一手斷送。我不能再留他,我不欲落個謀殺丈夫之名,我也要把他頭髮散開,數著他的頭髮,叫他承認罪狀。張璧,你不答應我這些事,我活人脫不出你手去,做鬼我也一樣要你的命。」 張璧哈哈一笑道:「嫂嫂,我服氣你了,咱就那麼辦,可是你是幹鏢行的女兒,你總應該知道江湖上的事,他奉瓢把子之命,出去捋辦買賣,不能定準三天五日准哪時回來。你要趁早給我個明白答覆,咱們的事,你可不要把張璧擠得無情無理!」 屠耐貞反倒微微一笑道:「張璧,我看你也是綠林道成名的英雄,只要是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豈能反復無常?我現在若是刁難你,我是徒自取辱,屠耐貞就是不能這麼死。張璧,任憑你怎樣辦,我是一概依從。」 張璧道:「罷了,你還有這種爽快話。」 說著話,隨手把那方才搭進來衣箱打開,這裡面是他歷年所得,分到他的名下,這一箱子連衣服帶金珠首飾,價值巨萬。 屠耐貞看著好似沒看見一樣,可是也沒有什麼怒容,也沒有什麼喜意。張璧遂招呼崔婆子,叫她伺候屠氏沐浴更衣,從此時起,守門的兩個匪党得了張璧的囑咐,不再進來。 屠耐貞自知道張璧埋伏下天羅地網,莫說是自己現在已經如負傷之獸,再也敵不過他,就是想走絕不會走脫。死倒是容易,一頭就可碰死,自己不願那樣地死法,萬惡的蔣鵬飛,不看到他絕不肯甘心了。個人安定了這種心腸,任憑把家門的清白,父親的威名,完全扔掉,也要見到這禽獸一般的丈夫,我和他要在臨死前分個青紅皂白,就是你受到威脅利誘,不能顧夫妻之情,愛若掌珠的子女你全不顧,世上有你這鐵心的人麼?我刀紮在他心上,我再一死,我才甘心。她打定了心腸,定要為全家慘死人報仇。 ▼第四章 老鏢頭 夜探五丈嶺 屠耐貞此時倒反把愁懷盡斂,怒意全消,竟自指使這崔婆子給她收拾一切。到了晚間,可是事情更顯得十分驚心,隱隱地聽得前面一陣陣暴躁之聲,似乎有人在怒斥口角,更聽到把守屋門的兩個匪徒,他們竟自在那門外一言半語的,全帶著憤怒歎息。 屠耐貞默查他們這種情形,這關中五惡,似乎要生內亂,定要演成同室操戈,自己倒要盼上天保佑,他們能夠這樣也倒是給我個極好的機會,我也好乘機刺探他們虛實。這樣當夜可是闖不過去,這張璧應該是早早地進來,可是他雖則打發人送進了一桌酒席,但是卻等到天黑了之後,他從外面進來,分明是一臉怒色,直到在屋中坐定,臉上才緩和過來。 屠耐貞不即不離,不太矜持,也不顯放肆,只陪著張璧這種索然寡歡,飲起這種合歡酒,吃著這種傷心宴,可是屠耐貞見張璧頗為狡詐,他的酒是略略沾唇,找尋些閒話,和屠耐貞搭訕。 屠耐貞知道他在十分防範自己,或還有殺害她之意,就這樣,屠耐貞就在當夜,被張璧霸佔了,自己有些俯首聽命之意。 那飛天虎張璧,並且也好像有什麼心事,這樣直過了三天,在第四天晚上,張璧忽然慌慌張張進來,把細軟的東西打點了一個箱子,向屠耐貞道:「你要好好等候著,聽前面的信息,因為瓢把子有命令,什麼時候叫我們走時,一刻不許停留。你把你零星物件收拾起來,臨時不要誤事。實告訴你,山規可太嚴,那時他的命令一到,誰若跟著他走慢了,那就別想活了。」 當時屠耐貞看出這種情形,大約他們這種形勢不穩,這五丈嶺一帶,或許站不住腳,就得逃開此地,也未可知,張璧囑咐完,跟著走去。 屠耐貞在這裡已經三四天的工夫,監視得雖嚴,可是她的行動很隨便,是張璧告訴她能到的地方,她全可以隨便遊戲,可是離不開兩個弟兄監看之下。這時忽然她所住的屋子附近,竟自多加了四名弟兄,全是各個拿著兵刃暗器,在這房子四周來回梭巡,這情形越發地形勢不穩。 到了三更左右,隱隱聽得遠處一聲呼哨連鳴,前面的聲音也十分雜亂。這種情形,明明是官兵已在剿山,屠耐貞心如刀絞,心說:「我這可是命該如此了,我的大事未成,官兵倘若剿進來,定落個玉石俱焚,同歸於盡,豈不是前功盡棄?我的志願未酬,那我做鬼也不能見我死去的愛女和養我的親娘了。」 到了後半夜,她再想到外面察看,在外面防守的弟兄卻阻止她不叫再出去了。 屠耐貞自從落到張璧手中,反正他屋裡找不到一點鐵器來,不過憑自己的本領,尚還不至於從匪黨中奪不過一口刀來,可是等到四更左右,竟自形勢緩和,呼哨的聲音也漸漸地少了。直到天色大亮,飛天虎張璧才從前面回來,屠耐貞看他面色灰敗,似乎身上受了傷痕。他進得屋中,坐在那裡,屠耐貞問道:「五爺,怎麼樣?你這種情形敢是生了事麼?」 屠耐貞在問話時,已經發覺他右肩頭的衣服內,分明是紮裹著傷痕。飛天虎張璧嗨地歎息一聲道:「還算萬幸,居然這一夜間竟自闖過來了。」 立刻間招呼那崔婆子,給他泡茶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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