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水滸大全 > 蕩寇志 | 上頁 下頁 |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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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舉目看時,只見一個女子,騎著一匹川馬,背後隨著一個使女,也騎著一匹黑驢子,面前一個馬保兒招呼著。那女子打扮俊俏,卻將青紗罩蒙著臉。看官,原來北方風俗,因旱地多,婦女們往往騎頭口,不足為奇。不似南方人,動動是船是轎。但是年輕的,只將青紗罩面,便是回避之意。閒話擱開,那女子到了廟前,跳下了頭口。隨後那個養娘也跳下來,倒也有顏色,將一個錦花包袱放在茶攤空桌上。眾人看那女子,系一條湖色百折羅裙,上面蓋著一件猩紅湖縐襖子,窄窄袖兒,露出雪藕也似的手腕,卻並不戴釧兒。肩上村著盤金打子菊花瓣雲肩,雖然蒙著臉,腦後卻露出那兩枝燕尾來,真個是退光漆般的烏亮。那些來往的都立定了腳,那茶攤上的人都立將起來看。只見那個養娘打開錦花包袱,取出一個拜匣兒,一柄象牙銷全折疊扇,一件對襟桃紅花繡月色紫薇緞的罩衫兒。那女子接過衫兒披在身上,自己去系帶兒。那養娘替他除下青紗罩兒來。不除時萬事全休,一除去,那一聲喝彩,暴雷也似的轟動。只道是織女擅離銀漢界,嫦娥逃出月宮來。那女子埋怨養娘道:「你恁的這般性急!」 只見綰著時興的麻姑髻,包一頂珍珠點翠抹額,耳邊垂著明月璫。那養娘遞過扇子,又替他插上對鳳頭釵。那女子挪步前行,吩咐養娘道:「把頭口交保兒管了,包袱亦交與他,你同我進去。」 養娘應了,並紗罩亦交與馬保,挾了那拜匣,約莫是香燭祝文之類,跟隨進廟去了。有那些不學好的子弟們,一陣兒往山門裡亂夾。眾人沒一個不稱讚道:「好個絕色女子!」 周通渾身覺得有些麻酥,正要打聽,只見茶博士過來沖茶,說道:「方才那個進去的女娘,是我家的緊鄰。他姓陳。」 範天喜道:「你家裡住在何處?」 茶博士道:「在東大街辟邪巷。我自己的茶店在巷口,他就在巷裡。他的父親叫做陳希真,起先做過本處的南營提轄,如今告休在家。只得這個女兒,又沒兒子。我自小看他大的,不知抱過多少回,今年十九歲了。方才他不看見我,不然他總叫我聲。」 範天喜道:「哦,不錯,不錯。莫不就是陳麗卿,又叫做女飛衛的?」 茶博士道:「著,著,著,就是他!」 範天喜搖著頭道:「果然名不虛傳。他的老兒為何不同來?」 茶博士道:「他老子一清早便到觀裡來聽講,此刻想未完畢。」 忽聽一個座頭上叫「水來」,茶博士提著壺搶過去了。戴宗、周通問道:「怎麼叫做女飛衛?」 範天喜道:「二位不知,那陳希真表字道子,十分好武藝,今年五十多歲。卻最好道教修煉,絕意功名,近來把個提轄也都告退了。高俅倒十分要抬舉他,他只推有病,隱居在家。這個女兒天生一副神力,有萬夫不當之勇。他十二分喜歡,將生平的本事,教得他同自己的一般。那女子卻伶俐,又自己習得一手好弓箭,端的百發百中,穿楊貫虱。他老子稱他好比古時善射的飛衛,因此又叫他是『女飛衛』。陳希真我素亦認識他,他自己日常如此說,所以曉得。」 周通和戴宗都駭然說道:「這一個文弱女子,卻那裡看得他出!」 別座幾個吃茶的也聽得呆了。 三人又說了好一回閒話,那周通屁股上好象有刺的一般坐不住,說道:「何不進店去?」 二人也起身,會了茶鈔,拔步進廟。方才走進山門,只聽裡面發一聲大喊,那些人潮水般的湧出廟來。三個人力大,不被人沖倒,只聽得說:「高衙內今番著打壞了!」 三人挨進看時,只見那個女子紮抹緊便,拈著一條杆棒,紡車兒也似的卷出來,兩旁打倒了許多人,哪個敢去近他。戴宗等見他來得猛,又不好去勸,又恐怕湊著,只得盤在朱天君暖閣上。看時,那女子趕到山門邊,人多擁擠不開。那女子大叫:「眾位沒事,暫閃一步!我單尋高俅的兒子!」 眾人那裡讓得開。那女子焦躁,撇下杆棒,把那些人一把一個的提開去,好似丟草把兒一般,霎時分開一條去路。那高衙內剛從人堆裡掙出山門口,見女子來,叫聲「阿也」,沒命的跑。吃那女子三腳兩步追上,抓小雞一般拈來放在地上。周通等三人趕出來看時,只見那女子左手揪住高衙內的髮際,直接下去,一隻腳去身上踏定;右手提起粉團也似的拳頭,夾頸脖子杵下去。有幾個逃脫的閑漢,只遠遠的叫苦,哪個敢上前勸解。說時遲,那時快,那女子拳頭還未曾落去的時節,觀裡早跑出一個道士來,把那女子攔腰抱住,一手奪住拳頭,喝道:「不要無禮,這是高衙內!」 若不虧這道士勸住,有分教:阿鼻獄中添一色道餓鬼,佳人拳下斷送浪子殘生。不知那道士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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