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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高俅道:「胡說!你只不過要他的女兒,他已自肯了,又去冤屈了他,認真尋死覓活,卻不是自己弄壞?如今只有叫薛寶同你去,將這般話蓋飾了。這事都被那孫靜多疑,早不聽他也罷,如今不必教他得知,省得他又來聒噪。」

  衙內便喚薛寶同到希真家,謝罪道:「家父實屬不知,那魏景、王耀因誤聽人說,泰山要遠行出外,故來問聲,以便通報,實無他意。」

  薛寶道:「太尉已將那廝重責了,以戒其造次之罪。太尉還要自己陪罪。」

  希真道:「這等說,老漢倒錯怪了。只因太尉這等以貴下賤,旁人多看得駭然,只道是老漢扳高,方才盤問得太蹊蹺,不由老漢不動氣。明日到太尉處陪罪,賢婿先與老漢周旋則個。」

  希真又款待了二人,送出門外。希真道:「賢婿,老漢是這般餶仙性兒,幸勿芥蒂。」

  衙內連說「不敢」,辭別了,口覆高太尉去。

  孫高得知此事,那肯隱瞞,便見孫靜道:「那兩個承局不小心,露出馬腳。如今太尉發怒,申飭他兩個,不但不去防備他,反聖哥哥多事。」

  孫靜只是仰面冷笑。孫高道:「哥哥笑甚?」

  孫靜道:「且等陳希真走了,叫他識得。」

  卻說希真送了二人,麗卿迎出來道:「爹爹,這事怎的了?」

  希真笑道:「好教你放心,明日就成功了。」

  叫進蒼頭來道:「我有一封銀信,你與我帶去陳留縣王老爺家交付。再與你二十兩銀子盤費。只明日一早,就要與我動身。」

  蒼頭道:「陳留縣去,何用二十兩盤費?」

  希真道:「餘多的仍好帶回。」

  蒼頭領了去。當夜希真仍去祭煉,事畢就睡。一清早起來,打發蒼頭出門去了,喚那養娘道:「你也好久不曾回家,今日叫你回去看看你的爹娘,住幾日不妨。」

  那養娘聽得這句話,好似半天裡落下一道赦書,歡天喜地的應了一聲,便去換了件衣服,穿雙新鞋,搽脂抹粉,打扮了,收抬起一個包袱。希真與了他一包物事,道:「這是與你父親的。」

  養娘接來收了,覺得有些沉重。麗卿又與了他十兩銀子,道:「你去買些東西。」

  養娘暗想道:「這回回去,姑娘卻為何把這許多銀子與我?」

  謝了收起。希真便自去叫個馬保兒,牽了匹驢子,先付了工錢,叫他送去。那養娘辭了主人,又對麗卿道:「姑娘,我那盆建蘭,姑娘照應著,時常澆澆水,不可枯乾了。」

  麗卿暗笑,應了他一聲,卻又看著他淒慘。那養娘跨上驢子去了。麗卿直送他出了大門,望他出了巷去,覺得鼻子一陣酸,怏怏的轉來,一所房子只剩得父女兩個。

  希真去安排些早飯,父女二人吃了。希真便去寫了封辭高俅的信,叫女兒把衙內所贈的物件,都取來一處,預備完他。看看午時已到,希真便去靜室內撤了祭煉,又步罡踏鬥誦咒,將神馬送了,方叫麗卿同入靜室來收拾。麗卿看那靜室裡面,只供著一面古銅鏡子,圓可三寸,一盞燈尚點著。希真叫他將香爐、燭臺、燈盞、劍、印等物都收過了。自己把那鏡子藏好,又把那書架上的圖書卷帙一切來往信劄筆跡盡行燒毀,只存著自己注的《道德經》、《參同契》、《陰符經》、《悟真篇》、《青華秘錄》,及內外丹經,符籙秘法,一束兒交與麗卿收在包裹裡。自己又去見高俅謝罪,恰好高俅著人來請陪話,便叫麗卿關了門,到高俅府裡說了些克己的話。卻不見衙內,問起,說外面遊戲去了。

  希真辭了回家,已是申刻時分。那麗卿便去箭架上挑選了十五枝雕翎狼牙白鏃箭,把來插在箭袋裡;弓箱內取了一張泥金塔花暖靶寶雕弓,換了一枝新弦,套在弓囊裡;又去把兩匹馬喂好。那棗騮已是將息得還原,周身火炭一般赤,父女二人都騎試過,端的好腳步。希真取了兩副軍官服色,叫女兒也扮做男子,先看一看。麗卿改梳了頭,摘去耳璫,脫去了裙衫,裹了網巾,簪一頂束髮紫金冠,穿上那領白綾戰袍,系上一條舊戰裙,戴上大紅鑲金兜兒,腳下套一雙尖頭皮靴。裝束畢,果然一個美貌丈夫。希真看了笑道:「我真有這般兒子,卻不是好!可惜是個假的,好筍鑽出笆外。」

  麗卿把面鏡子來照,忍不住咯咯的笑,仍複換下了。希真道:「天將晚了,你把乾糧都收拾好。我去安排些飯食。慚愧,那廝今日倒不來。早些安歇,明早五鼓就走,頂城門出去,你醒睡些。」

  麗卿應了。

  正在吃飯,忽聽外面叫門。希真出來接應,只見一個漢子挑著一副大盒擔,問道:「你們這裡是陳希真家麼?」

  希真道:「正是。」

  那漢便一直挑進來。希真道:「你們那裡來的?」

  那漢道:「高衙內同幾位官人,教我挑到這裡來。」

  希真看那盒擔裡,都是雞鵝魚肉果品酒肴之類,正要再問,只見衙內一個親隨進來,說道:「只顧挑進去。」

  希真道:「什麼道理,又要衙內送酒席!」

  親隨道:「衙內從李師師家來,在後面就到。」

  那漢卸去擔兒,拿著扁擔出來,親隨道:「賞錢明日總付你。」

  那漢應一聲去了。

  少頃,衙內帶著撥火棒、愁太平,又一個親隨,已有三四分醉了,踵踵跌跌的進來。希真道:「怎的只管要賢婿壞鈔!」

  衙內道:「值什麼,今日特與泰山開葷,休嫌輕微。本要早來,卻吃那李師師兜搭了半日。」

  希真道:「我們何不都請去箭園裡坐地。」

  衙內道:「這兩位也正為箭園而來。」

  希真去關了大門。一干人同去箭園內亭子上坐定,看那亭子,果然起蓋得好,拱鬥盤頂,文漆到底。兩個沒腦子的見那箭園,喝彩不迭。兩個親隨,一個把酒食發去廚下,一個來亭子上伏侍。那薛寶最喜的是烹調肴撰,見沒人動手,便去廚房相幫照應。希真道:「怎好生受?」

  便連忙自去取杯筷安排。衙內道:「泰山,一個蒼頭那裡去了?」

  希真道:「便是他妻子病重,昨夜追回去了。又沒個替工,好生不便。」

  孫高道:「衙內處便撥個人來伏侍極便。」

  衙內對那親隨說道:「你便在此伏侍陳老爺幾日。」

  希真道:「怎好生受?」

  卻便講了。

  希真去裡面同女兒商量安排明白,卻出來點起燈燭,陪眾人吃酒。酣飲至初更天氣,衙內道:「小婿醉了,省得去備馬,要歇在泰山處。」

  希真應了。說說談談,已是二更,希真道:「我有一瓶好酒,本留著開葷用,就請三位嘗嘗。」

  說罷,去裡面取了出來,燙熱了,換了大杯兒,每人面前花花花的斟滿,說道:「請嘗嘗!」

  三人一飲而盡,都稱讚道:「好酒,真有力量,多吃看醉倒。」

  希真道:「這二位尊管辛苦了,也都請用一杯。」

  使遞過兩杯去。衙內連稱不敢,兩個謝了,也都吃盡。希真重入席坐下。

  不多時,希真拍著手叫道:「倒也,倒也!」

  只見那五個人,口角流涎,東倒西歪的躺下去。希真大笑道:「今番著我道兒!」

  正要去叫女兒來看,只見麗卿拽開箭園門,提著那口寶劍,奔上亭子來殺高衙內。希真與他撞個滿懷,連忙扯住道:「我兒且慢下手,聽我說。」

  麗卿道:「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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