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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卻說高封引敗殘兵往東逃走,回顧追兵已遠,看手下只剩三百多人,大半都是帶傷,哭聲不絕。高封仰天大呼道:「我高封有何罪,一敗至此!」

  便下馬少息,對趙龍道:「我兵不得過河,且順著下流,到沂水縣去,討船隻渡過岸,回府調兵,再來報仇。制置使劉彬總是我哥子的門生,未到得治我失機之罪,況有魏虎臣坐視可推。沂水縣不知還有多少路。」

  便問:「此地是何地名?」

  有軍漢認識,道:「這裡是高官墳。」

  高封心驚道:「這地名不美。我姓高,又在此為官,高官墳莫非是我死地?」

  說不了,喊聲大起,山凹裡一彪軍馬殺出,為首一籌好漢,橫著三尖兩刃刀,分明是二郎神下凡,大罵:「醃臢害民賊,想逃那裡去!」

  高封見是劉麒,魂飛天外,上馬便走。趙龍知道劉麒武藝了得,當年應武舉時曾吃過虧,到此怎敢抵敵,保著高封逃走。劉麒追上,趙龍心慌手亂,抵擋得五七合,被劉麒連臂帶肩,砍下馬去。高封逃到蘆川岸邊,跳下馬,懷中探出一件東西,拋入水內,只見一條蛟龍浮起,高封騎上蛟龍,亂流而渡。劉麒追到,高封將到中流。劉麒忙掛了刀,卸下彈弓,搭上一粒銅丸,拽滿扣子,一彈丸打中高封肩胛,一個筋斗拉下水去,蛟龍已不見了。恰好上流頭二十餘隻鑽風船,沖波激浪價飛下來。船上站著一籌好漢,赤條條穿著條犢鼻褲,手拿一把鉤鏈槍,正是劉麟。當時劉麟見高封落水,撇了鉤鏈槍,跳下水去,將高封捉上岸來,取繩索擱了。劉麒大喜。那三百多兵,已都投降。兄弟二人歡歡喜喜解高封口營。慧娘將高封下了檻車,齊掌得勝鼓回山寨。慧娘領眾將繳令已畢;希真、劉廣大喜,當夜先將高封同阮其祥一處監下。

  希真傳令,將投降的官兵並活捉的共一千二百餘人,盡皆釋放,各賜酒食壓驚,受傷的急與醫治。希真撫諭道:「你等休要疑心,我並不造反。只因高封這廝殘害百姓,是我大仇人,不能饒地。你等都是清白良民,為這廝受累,我心不安。你等可都回去,免得父母妻子懸望。有不願去的,我也重用。悉聽你等之便。」

  眾軍都流涕拜謝,內中大半有老小的都願回去,有小半願在山寨。希真便將要回去的都送下山,只將衣甲器械馬匹都留下。苟桓道:「山寨正在招兵,恩公何不都把他們留了?」

  希真道:「強用人者不畜。我開發他們去了,不惟杜絕後患,且教他們去傳揚我山寨仁義。日後官兵再來,其勢必散,受我所制。」

  眾皆嘆服。真祥麟道:「還有阮其祥的兒子阮招兒,是高封的兔子,小將已活捉在此。這個逆種,休要輕饒。」

  希真教帶過來。眾人看時,只見那小雜種生得杏眼桃腮,打扮來又標緻。又有一樣作怪,不知怎的,那臉龐兒卻活像真祥麟的模樣。正是夫子貌似陽虎,只是邪正不同。希真又細細看了看,大喜道:「快解放,休綁壞了!不要殺他,留了我有用處。」

  劉廣道:「這等過種,姨丈留他則甚?」

  希真道:「我自有用處,眾位不知。快去備間房屋,將好飲食調養他起來,休要驚壞,我自有用處。」

  眾人都不解其意。

  次早,劉廣將劉母靈前鋪陳起,側首又設立劉二娘子的靈位。將高封、阮其祥周身洗淨,對面縛了,跪在劉母靈前。劉廣率領兩個兒子親自動手,將高封、阮其祥剖腹剜心,祭奠了劉母。眾頭領都換了素服臨祭,劉廣都謝了。祭畢,將高封、阮其祥的屍首搬出去,做一堆燒化了。教慧娘就那焦原山下崢嶸穀左近,選塊吉地,並選個吉日,安葬了劉母。劉廣對希真道:「我等本不欲拒敵官軍,今殺了高封,難保無官兵再來。倘來時,索性再敗他一陣,教他日後不敢正視我。」

  希真道:「此言有理。」

  使教真祥麟領五百兵鎮守燉煌;麗卿將息未愈,教劉麒代理前部先鋒,在山南下寨;其餘都照舊職事。劉麒坐了第六位,劉麟排在第七,苟英排在第八,連麗卿、慧娘,共是十位頭領坐位。又差細作到東京、梁山兩處,探聽消息。

  希真每日寅、午、戌三時,進麗卿的淨室步罡踏鬥,替他收攝神氣。到那七日頭上,雖然無事,尚兀是昏暈了一二次。到二十日後,希真將乾元鏡照看那麗卿時,見他元神已收復了大半。希真喜道:「這遭不妨事也!好個妮子,根器恁地厚實,此後我不必日日扶持。」

  又吩咐道:「你越要安心靜養。這乾元鏡切勿時常用,將房子照得通亮,元神得了亮光,又要往外飛走。」

  麗卿都應了。希真又叫人採買青銅,叫冶匠鑄就銅鐘一口,高一丈三尺,重五千四百斤,上面都是雷文雲篆寶籙天書。鑄成,便築壇祭煉。眾將問要此何用,希真道:「眾位休問,日後自見。」

  自此以來,猿臂寨日日操演軍馬,整頓軍務,不題。

  卻說魏虎臣屯兵神峰山,不敢便進,只探聽高封勝負,欲待高封得勝,他方進兵。雖連接高封的公移催逼,他只不敢動。那日探得高封兵敗遭擒,全軍覆沒,嚇得魂靈兒逍遙于無何有之鄉,便收兵回景陽鎮。躊躇不決,想道:「都說這景陽鎮怎樣一個美缺,不料地面如此不平靜,起初鑽謀他則甚?」

  意欲告病休致,又捨不得目下地位。不多日,都省飛檄下來,催魏虎臣進兵,句語十分嚴重,卻還不知高封陣敗。急得個魏虎臣,大小便只顧往下廝逼。當日只得升廳,聚集眾軍官商議進討之策。魏虎臣道:「上憲若知道高知府被害,這個擔兒都丟在我身上。叵耐劉廣這廝十分猖獗!我想此等草寇,亦不用大隊兵馬都去,爾等誰去收捕?倘不能勝,那時本帥親統大兵,與這廝決一雌雄。爾等有何良策?」

  當時自都監以下,一切大小軍官,聽魏虎臣這片言語,都面面相覷,做聲不得。真是人人泥塑,個個木雕。半晌,不覺惱了階下一位少年英雄,走近階前聲喏打參,厲聲高叫道:「相公休要耽憂,小將不才,願請發精兵二千,付與小將,到猿臂寨生擒陳希真,獻於麾下。」

  魏虎臣與眾將都吃一驚,看那人時,年紀不過十八九歲,臉如傅粉,唇如丹砂,聲如鸞鳳,分明是一位哪叱太子,正是那本貫儀封人,玉山祝永清。原來祝永清向在五郎鎮做防禦,因此地防禦缺出,調他過來補授,正在魏虎臣標下,到任沒多幾日。魏虎臣屯兵神峰山時,亦不曾調他。當時魏虎臣把祝永清相了一相,沉吟半晌,說道:「本帥本要用你,因得知劉廣是你親戚,此事礙著。」

  祝永清道:「上覆相公:劉廣雖與小將有親,卻不甚近;便近,他此刻已背叛朝廷,還去認他做甚!小將前去,便連劉廣首級一齊取來。」

  魏虎臣道:「只是你年紀太輕怎好?」

  祝永清那股火從丹田裡進上來,叫道:「相公,不是小將誇口,只借精兵二千,悉憑小將主意,如空手回來,甘當軍令。便責下軍令狀!」

  魏虎臣道:「他那裡有四五千人,現在高知府五千多兵馬都沉沒了,你說只帶二千人如何夠?」

  祝永清道:「若是他處官兵,就派上二萬,小將也不敢去。只此地軍馬,系雲天彪相公調練慣的,況又是相公接手,他那裡人雖多,都是烏合之眾。小將因聞知得陳希真那廝亦善用兵,不然還不消二千人。」

  魏虎臣見無人肯擔此任,只得用他,便取了軍令狀,問道:「何日動身?」

  永清道:「還挨什麼日子,今日請發大令,明日就走,還怕官兵什麼放不下!」

  魏虎臣道:「明日是往亡日,不利興師,後日大吉,便在教場點齊人馬送你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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