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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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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德浩然歎道:「小可是四川人,自幼遊行各處。那年小可在河北薊州,因生意虧本,往青州奔投表兄秦明,正還未到,不料那廝失心瘋了,早已降賊。小可失望,意欲仍回薊州,更不料還有個失心瘋的賊,就是傳言秦明降賊的人,勸小可也去降梁山,吃小可一掌打死。小可犯了人命,只得一口氣向南奔逃。路至濟南,盤纏乏絕,只得沿路行乞,邐迤到了河南歸德府。小可初意,原想到這京裡來投奔一個好友。後想世間都是沒志氣的人,我這副鋼筋鐵骨埋沒了也就罷了,便一口氣回四川去了。恰得奇兆:小可到了四川之後,為人傭工度日,一日往景嶽山去,走進一所廟宇,十分宏敞,只見裡面一個老者,相貌魁梧,向小可說道:『你是洞天中大將軍,豈可置之無用之地!』又說我遇午當顯。說罷,那老者並廟宇都不見了。小可感此奇兆,因重複一路行乞到東京來。到此方才七日,不意便遇先生。先生果知我,異日為先生衝鋒陷敵,萬死不辭。」 說罷又拜。徐槐急忙扶起,感慨一回,便問道:「足下那位好友姓甚名誰?」 樹德道:「小可未曾和他會面,據另一個好友,姓韋名揚隱的在薊州說起他,性情仁厚,韜略淵深,慷慨好施,謙光下士,現在檟村村神明裡居住。他姓任,名森,表字人銜。小可久記在心。那年因思歸故鄉,不去見他。今番去見,叵耐他管門的這班鳥男女,不容我進去。我想,就不去罷了!」 徐槐道:「想是下人之過,足下休怪他。且請用了便飯,改日小可與足下同去見他。」 當日徐槐請顏樹德酒飯,又打掃一間房屋安置樹德,又暢談半夜。 次日早起,徐槐在外面應酬了些事務,大約無非貴官貴客,一番常套,不必細表。到了傍午,與顏樹德用了中飯,便叫備個名帖,帶同顏樹德,直到檟樹村神明裡去訪任森。原來任森世居皇城,先代顯宦相繼,世沐恩光,家居神明裡,資財巨萬。任森生得相貌清正,長須五綹,豐裁儒雅,勇力過人,性情仁厚,卻又嚴正,所以一切富家齷齪子弟,無不刻忌他。更兼他深居簡出,不喜趨走,所以朋友極少。這日任森正靜坐書齋,外面忽投進徐槐名刺。任森接了細細觀看,恍然悟道:「那年先師陳念義夫子仙駕來臨,謂我道:『能用汝者,與餘有二人也。』言訖而去,語在可解不可解之間。今想『餘有二人』,非『徐』而何?且待我出去接見他。」 便命邀徐槐進廳,顏樹德一同進來,任森接見遜坐敘茶。徐槐與任森略談幾句,任森便大悅服,便請徐槐上坐,納頭下拜。徐槐忙謙讓道:「豈可如此!」 任森道:「我觀先生才德超群,必建非常功業,日後但有用小弟處,無不效勞。」 徐槐謙讓答拜,重複入坐。任森便指樹德問徐槐道:「這位大英雄是誰?」 徐槐代樹德通了姓名,樹德便向任森下拜。任森大喜答拜,道:「那年韋揚隱回東京,向小弟說知顏兄,小弟甚為欽佩。又說在歸德府尋訪吾兄不著,小弟亦代為納悶。不期今日得瞻虎威,實為深幸。」 樹德聽了大笑。 當時任森留徐槐、樹德酒飯,暢談一切,十分知己。席間徐槐開言道:「仁兄貴莊設立碉樓,整頓戈甲,想是為元陽穀賊人之事麼?」 任森道:「正是。那廝見俺莊上豐富,常來滋擾,是以小弟不惜重資,募練鄉勇,保護村莊。那許平升吃小弟誘敗一陣,從此不敢正覷我村。只是那廝還有個黨羽韓同音,把守得緊,所以不能直搗他巢穴。」 徐槐未及開言,樹德忙說道:「那韓同音本領甚低甚低!小弟一到東京,聞知此事,就去與他廝會。那韓同音身披鐵葉甲,手執刀牌。小弟赤膊空拳,打得那廝觔鬥頻翻。只可惜許平升來幫他了,不然小弟活打殺他。」 徐槐撚須微笑道:「二公既同生公憤,敵愾殺賊,小可不才,取條妙計,管掃得那廝影跡無蹤。」 二人一齊請教,徐槐道:「火攻而已矣。」 二人大喜。顏樹德便要前去,任森道:「且將器械備好再去。」 一面席上勸酒,一面吩咐莊客準備乾柴蘆獲,並一切衣甲之屬。徐槐又指劃些攻取之法,又暢論一切,盡歡終席。徐槐、顏樹德就歇在任森家。 次日,徐槐替他稟明當官,請了號令,便坐在莊內聽信。任森披起黃金鎖子甲,手提爛銀點鋼槍,又取副獅蠻鐵葉甲與顏樹德披了。樹德自去架上選一把七十二斤鑌鐵大砍刀。任森跨上火炭棗騮馬,樹德跨上追風烏騅馬,點起八百名莊客,一齊殺奔元陽穀去。那許平升、韓同音正在商議打劫之事,忽報神明裡鄉勇殺來。許平升、韓同音一齊大怒,便各持兵器上馬,點起嘍囉們,殺出穀口。恰好兩陣對圓,韓同音當先出馬,高叫:「神明裡牛子,敢再到這裡來領死麼!」 這邊顏樹德一馬飛出,大罵:「賊子,今番你休想僥倖了!」 同音見是樹德,心中大驚,許乎升慌忙出馬,二人攢戰樹德。樹德毫不懼怯,共鬥十五六合。任森早已立馬陣前,兩邊戰鼓齊鳴。那賊兵後隊忽然叫起苦來,只見元陽谷煙焰齊發,火光已蒸天價通紅了。賊軍大亂,韓同音被樹德一刀砍于馬下。許平升大驚,拖槍而走。任森早已指揮兩翼壯士掩上,將賊兵團團圍住,殺得一個不剩。許平升已死於亂軍之中。那些放火的壯勇都有斬獲,紛紛上來獻功,任森大喜。內中一個壯勇的頭目稟道:「可惜徐老爺不防及穀後,眼見還有兩員賊將從穀後逃走了。」 任森愕然片刻道:「只好由他。」 當時與樹德會合鄉勇,同掌得勝鼓回莊,徐槐接見甚喜。任森說起不守後穀,可借走了兩員賊將,徐槐笑道:「任兄還怕不識此計玄妙,我計正妙在不守後穀。若前後合圍,不留出路,那廝必然拼命,困獸猶鬥,非兵法所忌乎?」 任森大服,從此拜徐槐為師。徐槐將任顏二人恢復元陽穀功勞報官,任森、顏樹德都得了防禦職銜。自此任森、顏樹德都歸依了徐槐。 不數日,韋揚隱自睦州回來,來見任森。任森方知韋揚隱奉童貫差征方臘,不料諸庸將掣肘,以致敗績。罪歸韋揚隱,削職。任森大為歎息,韋揚隱毫不介意。因賀任森得勝之喜,見了顏樹德,悲喜交集,各問原委。又聞知了徐槐英雄,便求任森介紹來見,一見大服,便拜徐槐為師。又引李宗湯見徐槐,亦拜徐槐為師。徐槐與任森、顏樹德、韋揚隱、李宗湯日日盤桓,徐槐遂深知四人性情才能,日後各有用處。不題。 且說那元陽穀後逃走的兩員賊將,一個是掃地龍火萬城,一個是擎天銅柱王良。這二人見滿山火起,料知事敗,不敢去接應前軍,只得率領四百名嘍囉,保著一位軍師,向山東而走。路上改換了捕盜官軍旗號,所以一路無阻無礙,直達梁山。 誰知那宋江吃了魏輔梁、真大義的作弄,見有新來弟兄,十分膽怯;更兼刺陳希真不成,枉送了時遷性命,杜絕了蔡京、範天喜門路,懊恨非常。邇日希真又奉旨榮任,跨有兗沂,眾將遵旨就職,日日簡練軍馬,宋江大小頭領無不震懼。這日早上,忽報有火萬城、王良二位好漢前來求見,卻未提起入夥的話。宋江正在煩恨,不得已接見了二人,卻於禮貌言辭間失於關切,覺得疏淡了些。二人不悅,託辭告去。宋江又不苦留,二人便同那軍師並四百嘍囉去了。 吳用在後山閱視燉煌,中午轉來,方才知道此事,急來見宋江道:「兄長為何拒覆新來兄弟?兄長真是奈何不得東瓜,只把葫子來磨。那魏輔梁、真大義二人,小可自失眼了,怕他真個人人如此!那新來兄弟,誠偽真假,我自有照察之法,何必遽行拒絕。兄長如此疑人,現在輔佐業已殘缺,未來豪傑裹足不前,我梁山其孤危矣!」 宋江大悔,急命楊志、徐寧二人去追火王二人轉來,與他陪禮。楊志、徐寧領令火速追去,早已不及了。宋江看著吳用一言不發,吳用道:「此事休提,且著人去探聽他下落,再作計較。只是陳希真那廝跨有兗沂,兵勢浩大,逼近為患,極非小耍;更兼新泰、萊蕪隔絕兗州之東,我戎馬出入大為不便,所當速定大計。」 宋江矍然道:「這事怎處?」 吳用道:「處此之勢,用兵或有生路,不用兵直坐以待亡耳。」 宋江道:「我去恢復兗州何如?」 吳用沉吟一回道:「陳希真何等利害,此番去奪兗州,定然枉費力氣。我想此番我們新失兗州,雲天彪必不料我有事青州,不如乘勢去恢復清真山為妙。」 宋江道:「此一路被劉廣在充州當我咽喉,進出不利,怎好?」 吳用道:「我自有道理。且我此去奪清真山,亦不專為清真;如果清真山奪不得,我亦另有算計。若從事兗州,則是舍遠守近,地勢愈促,不惟兗州不可必得,而失卻新泰、萊蕪,大非計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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