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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第一百十五回 高平山唐猛擒神獸 秦王洞成龍捉參仙

  卻說那范成龍因口渴溪邊取水,不覺遇著這婦人認識他,當時請問那婦人姓名,那婦人道:「衙內不認得我,龍馬營知寨唐天柱,便是老身的先夫。」

  范成龍聽了又驚又喜,忙唱喏道:「再不知恭人在這裡。」

  原來這唐天柱也是一員勇將,在邊庭多立功績,後授龍馬營知寨,在任上病故。在日曾與范成龍的父親相識,更喜愛范成龍,常對人說:「此人是個英雄。」

  范成龍開騾馬行時,多得唐天柱的看覷。當時范成龍道:「恭人卻為何居在深山裡?」

  婦人道:「這裡原是我家的祖基,先夫亦對你說過。」

  范成龍道:「一位衙內何在?」

  恭人笑道:「在我身邊,此刻入山打獵去了。他如今改名唐猛,今年二十三歲,也學了一身好武藝,只是不肯讀書,最喜滿山采獵。他舊年完娶,今年也生下個兒子了。」

  范成龍道:「卻是可喜。小人記得那年在知寨相公衙署裡,衙內只得十來歲,花園裡一顆杏樹,碗米粗細,他連根拔起來。如今正在英年,怕不有數千斤的神力。可惜小人今日有緊急公事在身,不能同他相會。」

  正說間,那恭人遙指山凹邊道:「兀那小廝回來也。」

  范成龍看時,果見凜凜一位壯士,披一件秋羅小衫,著一條水綢短褲,踏一雙多耳麻鞋,袒著胸脯,手提一杆五股托天叉,上面叉著一隻青草狼;後面跟著十數個莊客,拿著些獵具,挑著些蟲蟻,一齊走近前來。那唐猛將叉遞與莊客,唱了個喏,回頭看見范成龍等,問道:「列位何來?」

  恭人笑道:「這位你可認識?」

  唐猛細細看了范成龍,沉吟道:「足下敢是蘭山縣范大哥?」

  范成龍笑道:「衙內真好記性。似衙內這般魁偉,我卻不能認識了。」

  唐猛大喜道:「那陣風兒吹你到此,何不請入草舍!」

  范成龍道:「小弟此來,實是不誠,並不知尊府在此。現在有緊急會幹,不敢刻延,待轉來再登堂奉謁。」

  唐猛那裡肯,一把拖定道:「什麼大不了的公事,天已晚了,前面並無宿頭,仁兄直如此見外!」

  恭人亦留道:「闊別十餘年,難得衙內到此,休嫌怠慢。」

  范成龍本不肯住,一來看天色已晚,料想趕不過孤雲汛,二來人困馬乏,天氣炎熱,三來當不得唐猛母子苦留,只得稱謝了,同唐猛母子齊進莊來。到廳堂上,范成龍請恭人上坐,以晚輩之禮參拜。恭人連忙答拜道:「衙內是什麼道理!」

  范成龍道:「小將深蒙知寨相會愛憐,怎敢忘心。」

  恭人道:「衙內休這般說。尊翁任開封府時,寒舍也深蒙照拂。」

  范成龍與唐猛相見了禮。唐猛請范成龍主僕淨了浴,頭口牽去餵養。莊客掌上燈來,先切了兩大盤西瓜來止渴。恭人吩咐廚下整頓酒飯款待,唐猛教將來擺在院子中心涼棚下,分賓主坐下。恭人道:「我是吃過飯了,坐在此聽你們講講。」

  便坐在廊下陪話。

  唐猛道:「我記得與仁兄分手,彼時我才十一歲,我那套金槍短跌,還是仁兄指教的。」

  范成龍大笑。恭人道:「彼時衙內到先夫處來,老身時常在後堂望見。」

  范成龍道:「正是,小人失於親近。」

  恭人道:「衙內現居何職?」

  范成龍就把怎樣救苟桓兄弟落草,後來隨陳道子投誠,欽授飛虎寨副知寨的話,一一說了。恭人稱賀道:「老身也聽得有人說起,果然如此,真乃可羨。我亦時常教小兒探望衙內,就衙內處圖個出身,他是這般腳懶,總不肯去。」

  唐猛道:「不是孩兒懶,不成把娘拋撒在家裡。」

  恭人道:「敢怕貓兒拖了我去,要你瞎記掛!大丈夫功名要緊,我想不如趁范衙內在此,你就拜他為兄,衙內倘肯提拔小兒,老身也完了一條願了。」

  范成龍大喜道:「此事深中下懷,可惜今夜匆匆,不及了。待小侄轉來,完了這起公事,再證盟也。」

  唐猛道:「阿哥,是何公差,如此火急?」

  范成龍遂把梁山奔雷車如何利害,雲天彪吃他困住在二龍山,只有劉慧娘破得,那慧娘又病在危急,神醫孔厚無法可施,他說只有高平山內多有靈草仙藥,特差我飛速到徐溶夫家採取等語,細說一遍,「如今不知仙草有無,正是捕風捉影。那慧娘又命在呼吸,所以不敢刻延。」

  唐猛道:「原來如此。那徐溶夫我也認識,他曾醫過我母親,端的好手段。只是你去高平山裡面采藥,須要仔細,近來那座山裡,出了一件古怪東西。」

  范成龍道:「出了何物?」

  唐猛道:「是一個錦紋獨角金錢豹。」

  范成龍笑道:「我道是什麼了得的東西,原來是虎豹之類。不是愚兄誇口,自己也仗著千百斤實力,便是這幾個孩兒,也都是挑選來的。那畜生若還撞著了我,一鳥槍先結果了他。」

  唐猛搖頭吐舌道:「哥哥,你休輕覷了,這富生端的兇猛利害,莫說人畜豬羊傷得不少,高平山內原有幾隻大蟲,都吃那廝吞食了。那廝不但兇猛,且通靈性,一切窩弓彎箭,地銃坑阱,他全不上當。更兼額上生出一角,堅利無比。有人來說,有尺余長短,光明如水晶一般。數月之前,他們想盡巧法,做了個雙閘寵誘他,難得他竟落了阱。那知反被那廝的角利害,只消五七挑,臂膊粗的毛竹都齊齊折斷。仍吃他逃走了。如今一發弄得滑了,竟捉不得。這惡物,正不知他是那裡來的。钜野縣知縣只顧限比獵戶捕捉,量那些獵戶如何近得,不知吃過多少限棒,枉是去送性命。」

  范成龍聽了,暗自心驚,想道:「陳道子的圓光直如此靈異!豹子之兆既應,靈藥必有著落了。」

  問唐猛道:「賢弟何不與他去要耍?」

  唐猛大笑道:「哥哥不知,說起倒有場好笑。若使小弟去時,或者捉得,亦未可定。叵奈钜野縣幾個鳥公人,不識高低,他竟不知我爺做知寨,我是個衙內,把來做獵戶看承,將知縣信牌行落我家,要取我出去充役。我當時大怒,喝令莊客們將那廝捆了,若非母親喝住,我活活打殺這幾個狗男女。那知縣得知了,差體己人拿名帖來陪話,我方才罷休。如今由那廝們捉得捉不得,我何犯去出力。」

  范成龍聽罷,也大笑道:「且待我到彼再商。」

  連飲數觥,又問道:「賢弟近來弓馬何如?」

  唐猛道:「鳥耐煩去騎馬,我最喜步戰,我學的都是步下生活。不瞞哥說,我上孤下坡,追趕野獸,來去如飛。我用的兵器,請哥哥看。」

  遂教莊客取來。范成龍看時,乃是一扇偃月銅劉,重六十五斤。范成龍道:「這兵器最利步戰,長槍、樸刀都攻不入。」

  唐猛當時出了坐位,雙手輪動,就在天井中舞了一回,盤肩蓋頂,路路精熟。舞罷,范成龍喝彩不已。只見恭人開言道:「我兒休要只顧纏障不了,你哥哥行路辛苦,又有要緊公事在身,夜深了,吃了飯,請哥哥安歇罷,明日可趕路程。」

  范成龍道:「伯母之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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