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水滸大全 > 蕩寇志 | 上頁 下頁
一八四


  看官,這一日一夜的大戰,前後關鍵,都交代清楚。惟有吳用的虎豹陣並一彪人馬,為何從水面上渡得過來?原來軍機雖然秘密,日久終成洩漏。記得那年劉慧娘的飛橋利害,吳用在蘆川渡口吃盡苦頭。此刻被他探得,他便用此法裝載馬只,蒙了虎皮、豹皮,渡過河來,當時又有公孫勝法術掩蓋。希真竟一時看不破,被他殺敗。吳用安排此計,取名為聚獸陣,原待十二月初一日夜分應用,不料希真於三十夜裡已來劫營,所以不及調度人馬,慌忙用過。

  當時兩邊各安兵靜守。是夜朔風陡發,天地凜冽,山川樹木一色寒威。次日大風住了,嚴寒愈甚,點水成冰。那希真已將王天霸盛殮了送回景陽鎮,陳麗卿、真大義也送回景陽鎮養息。這裡希真與永清商議破敵之策,永清道:「那廝力爭汶河之渡,其意蓋欲取蒙陰也。今我據險要,彼據平地,我無內顧之憂,彼朝晚難保無事。小婿想,不如用後人之法,以待其衰。彼現在之勢,利在速戰。我偏堅守不出,看他來意如何,以定計議。」

  希真道:「我亦料他必速來求戰也,賢婿堅守之法極是。」

  當時議定。希真、廷芳、召忻、高粱守堂阜,永清、廷玉、史谷恭守黃鶴山。守到七八日,賊軍毫無動靜。永清道:「奇了,這廝既不肯退,又不肯進,卻是何故?」

  便到堂阜來問希真。希真道:「這廝的意思,我也猜不出。且著人持書去催戰,並責背盟,看他回書如何。」

  永清道:「吳用那廝最精細,豈肯有破綻被我看出。小婿因其如此情形,深恐大有詭計,或又是製造什麼器械,不可不為預防之計。」

  希真道:「此亦當慮。但我守禦得法,亦不怕他。總之我此刻銳氣新挫,更兼我手下勇將一死二傷,他那裡魯達、武松等都在,我與他搦戰,未必得利也。且多發細作四邊打聽,這裡再堅守數日以觀動靜。」

  當時眾將互相猜疑,都猜不出吳用的主意。永清也回黃鵠山去。慢表。

  且說吳用兵馬屯在汶河南岸,十餘日不動,端的有甚主見?哈哈,原來並無主見。只因渡河落水,受了寒氣,當日頭痛壯熱,氣粗無汗,渾身拘急,神情恍惚,忙接醫士來診。醫士大聲道:「此傷寒太陽經症也。」

  開了一帖麻黃湯。當晚煎好,吳用服了,一面請公孫勝、花榮到床前道:「煩二位賢弟督兵嚴守,千萬不可輕棄這南岸。待我病好了,再設計破敵。」

  說罷,擁被而臥。公孫勝、花榮出去彈壓事務,一面差人到泰安府報知宋江。是夜五更,吳用竟出大汗,身熱退了,氣喘亦定,眾人皆喜。花榮與公孫勝商議道:「吳軍師雖吩咐堅守,但險要盡被敵軍占住,我兵背河為陣,不得地利,未必守得。今日吳軍師病機已轉,不如商議退兵為妙。」

  公孫勝道:「甚是。」

  當時二人進了內帳,問候畢,便說起退兵之事。吳用睜起怪目,厲聲大喝道:「誰敢言退兵,退兵者立斬!」

  公孫勝、花榮一齊大驚。只見吳用一片聲大罵道:「你們白白的要把新泰送與陳希真,我問你受了陳希真的多少買囑,替他做內間?你不看見魏輔梁、真大義兩顆首級,帳下兀自號令著?」

  說罷,呼的豁開被頭,立起身來。眾人齊聲叫苦道:「卻是發狂也,怎好?」

  公孫勝、花榮一齊退出,吳用已趕出來。魯智深、武松忙上前勸住,抱他進帳,只聽得帳內兀自一片聲大罵。花榮看著公孫勝道:「怎好,怎好?」

  公孫勝道:「此是中邪,待小可用符法鎮鎮看。」

  當時公孫勝在帳前布罡運氣,呵筆書符。眾人看那張符,存五個大虎字,其餘篆交縈帶,都不識得。眾人持去吳用床前掛了,公孫勝又進去念了幾遍咒語,吳用果然安靜,只是還有些喃喃妄語。花榮已到各營去彈壓軍心,休得慌亂。

  這裡已邀集了好幾位醫生,齊來診視,有的說邪入心包,宜用牛黃、犀角之屬;有的說痰火聚於膽中,亂其神明,宜用竹茹、膽星、菖蒲之屬;有的說汗乃心液,汗多而心液虧,宜用歸脾定心之劑;有的說謀慮傷肝,志鬱不遂,宜用郁金、香附之屬;有的說陽明實熱,宜用大黃、芒硝之屬,議論紛紛不一,各有一方,正不知服何方為妥。此時花榮已回中營,眾人說起如此情形,花榮縐眉半晌道:「此事只有速發人到山寨,去請安太醫來方好。」

  公孫勝道:「正是。但此去山寨,回往極快,也要十日左右,快發人趕去,今日便動身。」

  李逵立起身道:「就是我去。」

  花榮道:「李兄弟休去,這裡早晚廝殺,論不定正有用你處。」

  當時留住了李逵,便差項充飛速到山寨去請安道全。花榮便對公孫勝道:「這裡軍心慌亂,惟有公孫軍師作主,傳諭各營退兵為妙。」

  公孫勝道:「此事我也想過,用了如此大鏖戰,方才殺過南岸,今若退兵,豈非全功盡棄?不但此也,我若退過北岸,希真那廝亦必隨跡殺過北岸,吳軍師所謂送他新泰之說,正當深慮。」

  花榮沉吟不語,公孫勝道:「刻下河冰已合,甚為堅厚,我兵進退極便,不必耽憂。或者日內吳軍師病就好,可以定計破敵,便省得退兵也。」

  花榮點頭。

  當日眾人共議,就那各醫所開之方,揀擇穩當的暫用一帖。吳用吃下了,毫不濟事,身子依舊發熱,晝夜譫妄不息。眾頭領個個愁眉相向。花榮歎道:「好容易渡到此地,正欲進取,不料天不容我。」

  樊瑞對公孫勝道:「此事想上天定有譴謫,老師何不表天祈攘?或者從此得有轉機,亦未可知。」

  公孫勝道:「也是。」

  當時在營後設起醮堂,邀集幾員道眾,公孫勝親自到壇持法。三日醮事圓滿,吳用也一面服了三日不涼不熱、不表不裡、不輕不重的穩當藥,倒也神色漸清。眾人皆喜,齊稱天佑,紛紛進內帳問候。吳用終吩咐休要退兵,又道:「我此刻心思實在用不起。」

  眾人都道:「軍師寬心養息數日,我等道令嚴守,斷不疏虞。」

  吳用道:「你們看退兵好否?」

  花榮道:「退兵亦是。我們只要保得新泰,至於克取蒙陰一著,且從緩圖。」

  吳用道:「兵究竟退不得。」

  眾人諾諾而出。宋江已由泰安遣人來問病。又是數日,眾人因吳用神氣未曾複元,終是耽憂。又日日盼望安道全,真是心如懸旌。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