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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八


  呼延灼一聽,又氣又羞,又怒又悔,只在城下暴跳如雷,回顧單廷珪、魏定國道:「二位兄弟且隨我盡力攻城。」

  單魏二人一齊答應,吩咐眾軍擂鼓呐喊,直沖北門。城上槍炮矢石,一齊打下,下面賊軍喊聲振天。足足攻打一個時辰,那裡動得分毫。呼延灼只得收兵,且行暫時休息,再定計議。

  呼延灼看著那城牆如此高大,壕溝如此深闊,越想越氣,越想越悔,不料當年費盡心機,用了如許工程,竟被官兵來趁現成。想到此處,氣上心來,便立刻傳令軍士再行攻打。眾軍一齊進攻,又攻打了一個時辰,那座城池依舊安然不動。呼延灼氣壞了,又只得收軍,與單廷珪、魏定國都坐在沙磧上,看著城池,只是歎氣。只見呼延灼霍地立起身來,雙鞭匹馬,直到北門,大叫:「天彪匹夫!敢下來同我並三百合麼?」

  天彪綽著美髯笑道:「量你鼠輩小賊,有何技量?本帥部下強將如雲,你既要逞血氣之勇,我便委員勇將下來,教你就在城下領死。」說罷,便教龐毅開城迎戰。

  龐毅驟馬掄刀,直取呼延灼。呼延灼挺雙鞭攔住,叫道:「且慢,你年老衰邁,可想有甚本領,著換個壯年力健的人來罷。」

  龐毅大怒,一刀劈下,呼延灼急忙擋住。那單刀如逸電流光,這雙鞭如游龍盤彩,大戰四十餘合,不分勝負。傅玉看夠多時,更耐不得,一條槍卷雪也似的沖來,只見對面也是一條槍流星價趕到。傅玉一看,正是單廷珪。傅玉便搦住單廷珪,當時北門外四人四馬,攪做一團,酣呼廝殺。雲龍在城上望見對陣魏定國橫著那口熟鋼刀,閃舞金花,大有縱馬殺出之勢。雲龍便縱馬飛出,一口大刀,平飛銀練,直奔魏定國。魏定國見是雲龍,即忙橫刀敵住。三對兒在陣前廝殺,刀對刀,迸萬道寒光;槍溯槍,起一天殺氣。城上官軍,沙邊賊眾,齊聲呐喊,鼓角喧天。圍場上六位英雄酣戰多時,天色已晚,兩邊只得收兵而回。

  傅玉、雲龍、龐毅回城,雲龍稟天彪道:「賊人不守南旺,卻空群來此爭城,真是失算之甚。為今之計,何不派將領兵,從間道過去,取了南旺,使他進退無路,必然不戰而走。」

  天彪笑道:「此等無謀鼠輩,何須如此算計。他屯兵城外,力戰求勝,一鼓銳氣,似乎銳不可當。由我看來,正如草上游魂,不久自散耳。我若間道襲他南旺,倒反示以不武。如今他高興殺四門,就讓他殺個四門。待他四門殺畢,我自有逐他之法。」

  便派傅玉、雲龍、龐毅守北門,派風會、歐陽壽通、唐猛守東門,哈蘭生、沙志仁、冕以信守西門,畢應元守南門,聞達領鐵騎遊巡城外。分派已定,眾將均各無話。

  再說呼延灼、單廷珪、魏定國收兵回陣,三人商議不決,都說:「城池如此堅固,攻打不下,如何是好?」

  呼延灼道:「當初我造城時,這北門分外堅固,所以攻打不下。如今想來,只有東門還是舊城基,我當初不過略加些工。明日我就去攻這東門,魏兄弟在此管看北門。我與單兄弟分兵一半前去。」

  單魏諾諾。當夜無話。

  次日,呼延灼、單廷珪領兵,繞道到東門,只見風會早已立馬橫刀在吊橋邊等待,一見呼延灼便大喝道:「賊子那裡走,俺老爺等候已久也!」

  呼延灼大怒,拍馬直取風會。風會也怒馬相攻。只見銀濤忽瀉,這單刀乘勢橫飛;金電斜穿,那雙鞭掣風還架。兩個一來一往,鬥到四十餘合,不分勝負。單廷珪在後面正待出馬助戰,忽見南邊一隊鐵騎兵奔雷掣電價沖來。單廷珪急忙押住了陣腳,那隊鐵騎早已沖到面前,為首一員大將,手提大刀,聲如巨雷,大喝:「賊子,你認識大刀聞達麼!」

  單廷控也不回言,挺槍迎住。此時呼延灼正鬥風會,不暇返顧,單廷珪獨擋聞達。兩個鬥到三十余合,聞達暗想:「此人槍法卻好,我當用計擒他。」

  便又鬥了六七合,聞達勒轉馬頭,慌忙便走。單廷珪隨即趕來,追了一大程。聞達回頭喝道:「你這廝不下馬受縛,更待何時!」

  單廷珪挺槍直取聞達後心。聞達使出神威,拖起刀背只一拍,喝一聲:「下去!」

  單延珪翻身下馬,官兵一齊上前捆住。聞達大罵道:「背叛庸奴,死恨晚矣!」

  延珪默默無言,被官軍剪著兩手,解進南門去了。

  呼延灼聞知此事,大驚,急忙撇了風會,來追聞達,早已影跡無蹤。呼延灼懊悔之極,只得收兵而返。風會也不追趕,自回東門去了。呼延灼領兵繞道到北門外,魏定國迎見,問所事如何。呼延灼大歎一聲道:「罷了,今日不惟不勝,反送了單兄弟。」

  魏定國大怒,道:「我今日不與單兄長報仇,誓不瞑目。」

  呼延灼道:「明日我和你出其不意去襲西門。」

  定國點頭。

  次日,呼延灼、魏定國領兵潛地移向西門,果然神不知鬼不覺,直抵城下。呼延灼暗傳號令,眾賊一齊布上雲梯。只聽得城裡一聲號炮,官兵一齊立出,城上槍炮卷馳,矢石齊下,賊人紛紛驚退。呼延灼大怒,驟馬出陣,大叫道:「賊匹夫,來與我廝殺一場!」

  哈蘭生開了城門,提著銅人打出。呼延灼即忙迎住。兩馬相交,軍器並舉,兩個各使出本身神力,狠命相爭。只見銅人一振,真是重鼎千鈞;鞭影雙揮,但覺寒光兩道。兩個一來一往,一去一還,也鬥到四十餘合。忽聽得陣後人聲沸亂,呼延灼只顧前面,不敢還顧,魏定國即忙轉身押陣,聞達已沖入陣中。魏定國即忙指揮陣騎,豁地分為兩隊,兩隊各用強弓勁弩射來。聞達那邊衝突一回,不能取勝。聞達暗想道:「此人本是一勇之夫,不難取他,只是攻擊得緊,他必死命相拒。看來此事,事寬則圓,急難成效。」

  便急領鐵騎退出陣中。魏定國果然驟馬追出,聞達轉身迎住。鬥到二十余合,聞達賣個破綻,勒馬便走,仍使出那個擒單廷珪的手法來。說也不信,那魏定國果然照樣上鉤。聞達揮轉刀鋒,砍傷左腿,魏定國翻身下馬,官軍一齊上,捆捉去了。呼延灼正與哈蘭生廝殺,忽聞報魏定國又被擒,大驚,急架住了哈蘭生,縱出圈子,無心戀戰,急領軍馬走了。聞達帶領鐵騎,押著魏定國,隨了哈蘭生,一同進城。天彪見連日擒獲兩將,大喜,對諸將道:「來日呼延灼若再不走,可用全軍逐之。我看他兵卒離心,必不能相持也。」

  眾將領諾。

  到了次日,呼延灼果惡狠狠領兵來攻南門。天彪吩咐開門,倒提青龍偃月刀,一馬先出。呼延灼正待迎敵,只聽得城上接連九個號炮,擂鼓振天,官軍呐喊齊出,勢如潮湧,疾如風生,駭如雷崩,奮如電掣,賊兵不及迎戰,早已潰亂。呼延灼大驚,無心戀戰,撥馬飛逃。官軍遮天蓋地價殺來,賊兵紛紛四散,霎時間長風掃籜,開除淨盡。呼延灼匹馬落荒而走。

  天彪收聚大軍,掌得勝鼓回城,一面便差傅玉、雲龍去收復了南旺營。這裡天彪進城升廳,計功行賞,大開慶賀筵宴。眾將見六日之內收復兩城,無不歡喜。天彪計點生擒賊目四名:宣贊、郝思文、單廷珪、魏定國,均發往兗州府監禁,因將收復嘉祥、南旺事宜,申奏朝廷。不數日,朝廷明降,大加褒寵,雲天彪晉封侯爵,眾將或有錫爵,或有加官,均按功酬庸。天彪便備文諮會陳希真,起兵同剿梁山。按下慢表。

  月說呼延灼匹馬雙鞭,從亂軍中逃出性命,一路上饑餐渴飲,曉行夜宿,驀地想起一件事,不覺仰天放聲大哭。原來他的族弟呼延綽,自歸降官軍之後,曾寄一封書與他,言此時梁山勢不可為,如依違不去,必至身敗名喪等語。呼延灼當時大怪其總投梁山,忽投官軍,反復無常,今日喪師失地,單身脫難,想起從弟之言,大聲歎道:「我悔不聽兄弟之言,以至如此。但事至今日,有何面目再投官軍,不如死也跟著宋公明休。」

  一路垂頭喪氣到了梁山,從後山洞進去。看官,須知這時節,正是林冲前一腳到,呼延灼後一腳來,彼此同見宋江,真叫做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看斷腸人,也算得豪傑傷心,正是個英雄失路。從此梁山外郡全無,僅存山寨,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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