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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那你的代表會議呢?」

  「去機場前就會開完的……」

  「維克托……」

  「弗蘭西絲卡……」

  「我愛你!」

  「我也愛你!」

  哢噠一聲。「赫爾女士?喂,西絲女士?聽說您要來漢堡?我太佩服您了!不過得穿暖和點兒,路邊還到處是雪堆呢!最好穿上皮靴,要防水的,如果您有的話……哦,您乘飛機……嗯,您來得及嗎?十三點三十分就有一班。」

  我瞅了一眼阿爾瑪·瑪蒂爾起居室的掛鐘,差五分就十三點了。

  「來得及。」我回答說。

  「機票在漢莎售票處購買!」她真不嫌囉嗦,接著又說道,「跟上次一樣!」

  我沖向廚房,見到阿爾瑪·瑪蒂爾就一陣狂吻。她正在削胡蘿蔔,被我一鬧,差點割破手指。

  「我的書要拍成電影了!我得馬上去趟漢堡!」

  阿爾瑪·瑪蒂爾撩起圍裙——她四十多年前肯定用這圍裙給小埃諾擦過鼻子——擦了擦手,抱住了我。當我靠緊她時,我覺得她曾經高聳、柔軟的胸脯塌下去了。

  啊呀,阿爾瑪!

  「太棒了!弗蘭西絲卡,我早就知道您是一個非同尋常的女孩!」女孩,維克托和阿爾瑪·瑪蒂爾可以這麼叫我,其他任何人都不許這麼叫我。

  「飛機半小時以後起飛!」

  「我年輕時也這麼幹過。」阿爾瑪·瑪蒂爾說,「那一次,火車都開動了,我還是跳了上去。」她得意地大笑起來。

  啊呀,阿爾瑪!我也正是這麼幹的呀!火車啟動了,在它駛離前跳上去!啊,要抓住生活中最美好的時光!

  「晚些時候麻煩您把孩子們弄上床,好嗎?」

  「沒問題,」她說,「可床在哪兒呢?」

  阿爾瑪·瑪蒂爾關掉電爐,轉身要走。

  「我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床在哪兒,我現在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回到新房子去,在箱子和卷著的地毯之間碰來撞去,也不能跟埃諾和威爾講我現在要去的地方,絕對不能。另外,我也不想讓孩子們知道,因為他們會追隨而來,讓我跟他們一塊兒堆沙堡,或者拿他們的小弓箭射水仙花。

  「我會找到的,」阿爾瑪·瑪蒂爾笑道,「這房子還不至於大到連床都找不到的地步!去吧,孩子,您會成功的!」

  「我覺得也是!」

  我摟了摟她的脖子,轉身向我的車奔去。

  我去維克托那兒!恨不得馬上見到他!我要飛到他的身邊!

  「晚上我就回來,也可能晚一點!」我說著就跳上我那輛家用客貨兩用車。跟往常一樣,我身著牛仔服,腳蹬運動鞋。任何人都會有這樣一種印象,我又要回舊房子一趟,去把地下室的水龍頭卸下來。

  阿爾瑪·瑪蒂爾在後面向我慈愛地揮手,我從後視鏡裡看到她正用圍裙給小維利擦鼻涕呢。啊呀,這個阿爾瑪!

  半小時後我就坐在了飛往漢堡的機艙裡。我直接把汽車停放在接人的停車場上。剛好准點跑過關卡。接下去的事就不用我操心了!我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我這是怎麼啦?赤裸裸的尋歡作樂的渴望。現在也輪到我了。我往後仰靠下去,像所有飛往漢堡去幽會的人那樣,我想懶懶地放鬆一下。只是這次我沒穿埃諾推薦的那身套裝,但別的都一切如故。機艙內,前後左右全是商人。一位空姐極其親切地問我們要不要往番茄汁裡加點細鹽和胡椒。艙外,灰色的雲層密佈天空,撕成綿綿的碎片從我們身邊不停地飛過。我謹慎地往右邊瞟了一眼。

  公文包,公文箱,灰色條紋的雙排紐扣,鬍子拉碴的腮幫子上長著兩個小紅疙瘩。

  左邊,山羊胡,眼鏡,半禿頂,沒長疙瘩,不過指甲倒修剪得很整齊,還有帶皮套的金筆。

  嗨,小夥子們!你們這次是不是又要問我為什麼飛往漢堡?不是因為……呃,呃……新女性出版社前途輝煌的女作者為把自己的處女作改編成電影的版權問題飛往編輯部,而是因為我……呃,呃,這會兒可得聽好了……對我的編輯情有獨鍾!真的,難以克制、阻擋不住的情欲,而且還因為——順便說一下,不久前才墜入情網——我敢肯定馬上就會沉浸在一種難以描述的幸福之中!我一個人過,還有兩個孩子,這一點您一定得知道,一號聽眾。我今天剛剛搬家,啊,您對此不感興趣?那二號聽眾,您覺得呢?如果從下面的立場來看待這個問題,那就很有意思了:一個女的搬家了,她忙裡又忙外,您想像得出來嗎?她的新居位置選得很好。這就有趣了,不是嗎?在搬家這一天,她突然飛出去小遊片刻,突然搞一次……噯,在您的交際圈裡是怎麼說的來著……幽會?外遇?豔遇?

  男人當然可以這麼幹了。

  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您不知道嗎?

  我很願意在這兒跟您探討這個問題,來消磨這段漫長的飛行時問。

  您瞧,您對此很感興趣吧,我早就看出來了。

  剛才講到哪兒了?噢,女人就不可以這麼幹。因為您想,她一旦找到生活的伴侶,她多年來節制飲食、運動鍛煉、薅除腿毛的努力就算得到了報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很快就會懷孕,當然她也很願意這樣,然後她就慢慢變胖,走路笨拙,除了腿毛又出現了橘皮般的皮膚。值得慶倖的是,她體內的荷爾蒙也逐漸發生變化,使她整天只想著未來的孩子,並為此感到極大的幸福。

  所以,幾乎沒有哪個女人懷胎九個月還敢拖著重身、穿上比基尼去登臺表演泳裝。一切都很實際,很正常。

  然後她就生下孩子。

  做媽媽的樂趣自然很多,我絕不貶低或者否認這一點。但這就意味著,她既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對男人產生性欲,至少不會跟配偶之外的男人發生關係了,即使對配偶在這方面的需求也會越來越少,尤其是他不幫著操持家務、照料孩子時。

  接著她又懷孕了,這使她越發沒有時間和興趣想那種事了。

  可是男人們不同。他們從不懷孕,也不變胖,激素也不發生變化,他們無法壓抑長期冷落的性欲,於是就去尋花問柳。而她,這位妻子,就得獨自守著空房、孩子、床和自己的東西。

  她也只能如此。

  然後她又節食,每天晚上繞著運動場跑上五圈,堅持不懈地伴著貝巴音樂的節奏活動大腿,來消除橘皮下鼓出來的沒有彈性的腹部脂肪,以博得丈夫的歡心。

  對吧,您說呢?

  這一切我都經歷過,我可不是信口雌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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