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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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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埃諾激奮不已,「很簡單,你只要點一下『分音符』就行!」 我點了一下「分音符」。唰的一下,拖得很長的第四行轉眼就與前幾行拉平了,而Coladoenautomat從dosen與automat之間被分開了。現在你看,automat這個詞兒孤零零地移到了第五行,可這看來絲毫不影響埃諾的情緒。 「就這樣!」他果斷地叫道,我卻悄悄地弓身躲到了一邊,以免自己的鼓膜被震裂。「屏幕還會向你提供其他的建議,比如說它可能問你:是不是應該在Co和ladosenautomat中間或者在Cola和dosenautomat中間加分音符!它甚至還會再向你提供兩種可能,即Coladosenau-tomat或者Coladosenauto-mat,這樣分我個人認為從審美的角度來看不太好,因為那樣光有個mat在第五行。至少應該讓『automat』在第五行,這樣才好看。這一切電腦都分得很清楚!你說它聰明不?」 「嗯嗯。」我表情漠然地應道。 埃諾卻越說越來勁兒了。「你好像仍然沒有被這個高科技設備的優點所折服!那你就再坐到當時你用來創作小說的那台老掉牙的打字機前吧!要不是我送你這台筆記本電腦,你到今天恐怕還沒有寫完呢!可現在你的書都已經要改編成電影了!這一切歸功於誰?我!你想一下,要不是我,你還得在打字機上寫電影腳本!你好好想一想!」 我試圖去想像這種實際沒有發生的、災難性的、毫無指望的情況。我不會獲得成功的。沒有埃諾,我將一事無成,仍然還是那個可憐巴巴、令人厭惡、孤苦伶仃的小婦人。不過,我也從來沒有在哪一個戶籍管理處明確地把我跟他聯繫在一起,從來沒有。 「比如說你還可以……」埃諾異常激動地接著說,「隨便改一個名字。你想改個名字嗎?」 「不想。」我沒精打采地說。 「隨便換個名字。」埃諾語氣更加迫切,「我看就這兒這個:湯姆,你現在就可以把湯姆換掉,就換成漢斯吧。」 我不想把「湯姆」換成「漢斯」,可我也不想掃他的興。 「你注意看。」埃諾又湊到我耳邊叫道,接著便猛敲那靈敏的鍵盤,我都能感覺到我那台可憐的電腦在痛苦地呻吟了。 「你按——看這兒——Alt鍵,然後是『編輯』、『替換』,你看,就這麼簡單。現在屏幕上又問了,你要替換成什麼?」 「什麼也不換。」我有氣無力地說。 「換吧,把湯姆換成漢斯!我們換一下。看,它問:尋找的內容……就是湯姆(哢哢哢),換成……漢斯(哢哢哢哢),是單獨的單詞嗎……不(哢)!逐個確認嗎……不(哢)!只替換形式……中斷嗎……不。」 埃諾終於滿意了。一眨眼湯姆就變成了漢斯,電腦還自豪地把改動的地方顯示給我們看,每一幕都乖乖地呈現在我們面前。埃諾高興得簡直對他這台忠實的破玩意兒愛不釋手了。 然而,有一處連這台精明的機器也不行。儘管如此,它還引以為榮地向我們顯示道:「他孟的①摟住了她……她孟的嚇了一跳。」 ①電腦出錯,把「猛地」誤為「孟的」。 不管怎麼說,電腦到底還是一個智力低下者,只是沒人敢承認罷了。 威爾工作時習慣在房間裡不停地走來走去,而我卻一直坐在鍵盤前。每當他那高智商的大腦想到了一個好詞,我那些訓練有素的手指便飛快地在鍵盤上跳躍,以免丟失他寶貴的靈感。他一旦不想要這句話了,我便按退格鍵,電腦就悄悄地把這些精神垃圾從內存中刪除。就這樣,我們進展很順利,這項工作使我們倆都覺得很有意思。 我的眼前不斷出現我的——我們的!——婚姻畫面,而威爾則認為是在攝製一部全新的影片。他一秒鐘也沒有把湯姆——對不起,是漢斯——這個不忠實的丈夫當成他自己,看來他到現在還不清楚,我們倆正在改編的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有時候,我問他某些場景該怎麼調整,他就會告誡我說: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你對拍電影一竅不通。」 我們的合作比我們共同走過的那一段婚姻要順利得多。有時候我還真喜歡他。他就像個大孩子,穿著運動襪在我面前走來走去,不停地表演著某些場面,聽到我贊同的笑聲,他更是洋洋自得。其實,他本來就是一個很帥、很能逗樂的小夥子,現在也還是老樣子。六年前在演出《和平與暴動》時,我之所以會對他一見鍾情,在這段時間裡我有了深刻的理解。 不過,他還是變了,有那麼一點點變化。自從他去了一趟柏林回來後,他不僅操著一口柏林話,而且還故意模仿喜劇演員迪蒂·哈勒福登的口音。這就是他的幽默風格,是他長期不懈地鍛煉出來的。我覺得很好玩,便用笑聲來表示讚賞。另外可能也有想讓他保持良好情緒的原因。有一些鏡頭他能一遍接一遍地表演上五六次,就是因為我笑得很開心。儘管我很快便看透了,他的表情變化和——很遺憾!——語言手段也是很有限的,因為他一直都是在自個兒演,但我還是笑了。這就是男人,他們總是心甘情願地受欺騙。 等我們笑夠了,就又想方設法去尋找一種通俗易懂的語言,這時他往往很大方地把中間臺詞的寫作權留給我。 我很清楚自己任務的重要性,晚上便一直忙著整理那些極為風趣的對白,那些被威爾·格羅斯想像成喜劇的臺詞。孩子們入睡後,我就拿上一瓶啤酒放在寫字臺上,開始起勁地工作起來。 埃諾時而過來,善意地笑我無能,笑我不會用灰色界面覆蓋,不會將數據存入軟盤,可我一直幹得很順利。 這些日子過得可真愉快:上午我和威爾一塊兒寫作,兩點半帕拉把剛洗過澡、受過教育的孩子們交還給我,下午我就帶著他們去市郊森林,晚上又跟我的電腦和埃諾親切會面。 這期間,我兩次乘夜間航班去維克托那兒。 遇到這種情況帕拉就留下來過夜。悄悄地,不必費什麼口舌。 我的生活中沒有比這段時間更幸福的了。 埃諾為我設計了一幅宣傳畫,依靠電腦和照片編輯器的幫助,這當然不成什麼問題。這幅宣傳畫設計得絕對具有專業水平,在我的一張明信片大小的黑白照片(攝影:溫克爾)下是一行黑體字:新女性出版社——弗蘭卡·西絲。儘管不是很押韻,但我敢肯定,埃諾絕對沒想到這一點。 一翻開這幅廣告,我的小說的封面便赫然入目。斜上方印著:發行量:十萬冊! 後面便是風趣的廣告詞,說我的書目前正在全德國範圍內銷售,說它即將由知名導演推向全國的電影院,說作者的作品朗誦會日程表已基本排滿,僅有個別日期還空著,有興趣者請從速與我的經紀人,科隆的埃諾·溫克爾博士或者與我的編輯,漢堡的維克托·朗格博士聯繫。 這一切的一切,我覺得太棒了。 很快,第一位記者便來報到了。 他是漢堡《我們婦女》畫報的記者。 到底是我的經紀人埃諾·溫克爾博士還是我的編輯維克托·朗格博士使《我們婦女》報社的這位小夥子對我產生了興趣,我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我們婦女》報社原本沒有意識到我的存在。 不管怎麼說,終於有一位記者按照我們電話裡約好的時間在午飯後過來了,同來的還有一位攝影師。 我呢,還正跟威爾坐在一起搞電影腳本呢。 孩子們跟著帕拉在地下室。剛過兩點。 這位記者姓伯克,攝影師姓伯爾克。他們的名字都是施奈德。很可能就是由於他倆的名字過於相像而經常被人搞混,他們才成了搭檔。 伯克先生和伯爾克先生穿著牛仔服,蓄著大髭須,看來又年輕又友好。我像迎候老朋友似的把他們請進屋。他們倆是開著一輛半新的雪鐵龍來的。兩人蠻有興致地在我家下面的幾個地方轉了轉,稍事休息後,伯克先生就開始準備他的錄音機,而伯爾克先生則把照相器材從車裡取了下來。當他們的目光投向我的寫作間時,我向他們介紹了威爾·格羅斯,可他們對他並不感興趣。 「你可以先回去了。」我說,「我看今天肯定是寫不成了。兩點半帕拉就要回去了。」 威爾·格羅斯並不想現在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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