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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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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早晨,紮克沖了些咖啡,並從門外取來了《華盛頓郵報》。他坐在餐桌旁,一邊試著想清醒過來,一邊抑鬱地翻著報紙。這對他是多麼地毫無意義,這些政治和權力的遊戲。整個就是裝模作樣的把戲,那些妄自尊大的傢伙在一些只有象徵性的事情上大做文章,撈足了好處以在公眾面前邀功,而對真正有意義的事卻避而遠之。紮克瀏覽了一篇講對外援助談判陷入僵局的文章以及一則關於馬其頓內戰的報道。他翻過一頁,接著他的眼睛突然盯在了左下角。那兒有一幅彼得·卡斯托裡的照片。 「哦,糟了。」當他看見標題時輕聲喚道,標題是:「一作家之親友宣稱其失蹤。」 30 他們是飛到蒙大拿州去度假的。好幾年前,謝爾曼就開始覺得在艾爾德裡治三百二十英畝的土地上怪縮手縮腳的。他用一個典型的誇張手段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在「蒼穹州」①買了一塊八千英畝的牧場。這是一個獨立的世界,有著一段山脈和兩條分開的河。有可供謝爾曼的噴氣飛機起降的簡易機場,除了主樓之外,還有兩座高大的客房。馬棚裡養著五六匹馬。 ① 「蒼穹州」:蒙大拿州的別稱。 在聖誕節晚上的那次空中旅行有不少人參加。機上謝爾曼的兩個朋友馬上將在阿斯本下飛機,另兩個人,一對非常有錢的夫婦將要在牧場與他和賈絲汀會合。艾爾德裡治的廚房為這次飛行準備了充足的蛋奶酒,還有一盤盤的食品,當飛機飛過密西西比河時,酒精使眾人的談話變得生氣勃勃,興高采烈。只有賈絲汀還保持著清醒。飛了一個小時後她推說身體不適,到臥艙去休息了。 她躺下來,拿了一張毯子蓋在身上。她仍然在努力控制住自己,去想些別的事,去體驗一下今天中午的行動所帶給她的如釋重負的感覺。但這種努力毫無希望。她讓步了,任自己的情感恣意地奔流。悲哀像大潮一樣席捲而來。她緊緊地蜷著身子,頭埋在枕頭裡飲泣。 她哭了很長時間,當她停下來時並沒有覺得痛苦有所減輕,於是眼淚又淌了下來。她本希望和紮克面談後會好受些。和紮克的事已變成了複雜的情感糾葛,而她幻想著快刀斬亂麻能使事情變得簡單明瞭。可事與願違。在香港之行後謝爾曼出人意料地用飛機把她帶到塔西提島①,並在灑滿月光的沙灘上向她求婚。這正是一年多來賈絲汀想要的,或者說是她認為自己想要的。她回到美國時決心結束和紮克的關係。當她緊張不安地計劃這件事時,她無法停下來想一想。相反,她馬不停蹄地做了下去,就像她一生中經常做的一樣——她的目光像激光一樣聚集在目標上,對周圍的東西則視而不見。 ① 塔西提島:在南太平洋,法屬波利尼西亞的經濟活動中心。 現在她明白自己行事太魯莽了。幾個星期以來她一直拒絕承認紮克對她有什麼意義。她強烈地想要他。她不斷地想起他。但她堅持認為自己不能愛他。她不會讓自己這麼做。當他對她的愛表示得明白無誤時,她只需表示出更堅定的拒絕。他已表明自己是弱者,而她會是強者。她不願和他一道走向一條只能通向無盡的痛苦的路。 在林肯紀念堂時她的這種拒絕到達了頂點。而同時它也崩潰了。當他最終大聲地說出來,說他愛她時,她幾乎喪失了繼續抵抗的意志力。她終於完成了她的使命,她在政治生涯中的磨練使她善於在壓力下撒謊,善於堅持把不愉快的事做完。可現在,事實卻顯現出來,並在她的思想裡隨意地遊蕩。 其他種種令人煩心的思緒也讓她不能釋懷。當紮克提到聯邦調查局的調查時,她曾怒目以視,這樣做的部分原因在於可以讓事情變得容易些:怒斥他的指控可讓她逃避解釋說明兩人的關係,也許還能不讓紮克使她回心轉意。這將她置於了平時的職業習慣中。維護她的上司是不由自主、再熟悉不過的事,這是她的本職工作。然而事實上,她相信紮克沒有撒謊。他不是那種人。 她對謝爾曼總是有很多不瞭解的方面。他的世界充滿了秘密和被精心防護的隱私。在新聞界經常放肆而不公正地指責他的同時,賈絲汀一直在擔心哪一天能真正給他帶來危害的指控會出現。現在她害怕這一天即將來臨了。 在蒙大拿,她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謝爾曼。當初,謝爾曼是她的大救星。他向她獻出忠誠,提供保護,其間表現出的仁愛令她耳目一新。她從沒有覺得那麼安全。而他的政治改革運動給了她可以信仰的東西。現在她清楚地看出他們的關係是一種聯盟,而不是深情的愛的紐帶,於是這種關係忽然變得令她難以忍受。懷有真心實意的愛情已是她多年以前的事。她對愛這個概念已變得玩世不恭。和紮克在一起時她感到又接近了這種業已忘懷的情感,使她心裡掀起一種讓這情感能天長地久的欲望。而和謝爾曼在一起時,那則是永遠不可能的。 整個週末他行事十分得體,她則在漸漸聚起的疑雲中鬱鬱寡歡。他們之間的關係問題棘手地無從談起,甚至在她腦子裡連思路都理不出,所以聯邦調查局的調查成了她的話題。在逗留的最後一天晚上,當他們準備睡覺時她說了出來。 「星期三我接到一個奇怪的電話。」 「噢。」 「打電話的人自稱他們是朋友。」 「匿名電話,是吧?他們想幹嗎?」謝爾曼正漫不經心地在衣櫃裡翻找著睡衣。 「他們想警告我。」 「警告你什麼?」 賈絲汀頓了一下,面對著謝爾曼。她不想再躊躇了。「說你和傑弗裡·福斯滕正受到聯邦調查局的調查。」 謝爾曼帶著探詢的眼光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將視線移開,繼續翻著衣櫃。「我想這使你知道了不要去聽那些專門搞惡作劇的人的電話,」他說,「接電話時你的秘書到哪兒去了?」他冷笑道,「更重要的是我那該死的睡衣到哪兒去了?」 賈絲汀坐到了床上去。他在撒謊。當他撒謊時她總是能聽出來。如果他真的一無所知,他會質問她打電話的人的嗓音是什麼樣的,他可能會是誰,他還說了什麼其他的情況,賈絲汀是怎麼對他說的。沒有人能不跟謝爾曼鬥一場就想去毀壞他的名聲。 她在被子裡蠕動著,感到無精打采,悵然若失。謝爾曼似乎沒有注意到。他關掉燈,身子貼近她。他吻她脖子的後面,撫摸著她的背,手向下探去。過了一會兒,當他完事後睡去,發出沉重的呼吸聲時,賈絲汀起身走向窗戶,盯著外面繁星點點的夜空。她不再哭泣了。現在她要開始計劃了。 31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一,福斯滕從亞洲回來,辦公室裡頓時恢復了生機。在華盛頓有許多事情要辦:同白宮的遊擊戰在福斯滕出國期間有所緩和,現在則重又激化起來。紮克陪同福斯滕在華府出席有關亞洲之行的巡迴簡報會,將軍在這些會上說太平洋諸盟國對美國在恐怖主義和軍備擴張方面表現出的軟弱非常憤慨。紮克為福斯滕準備了一份代表委員會會議商討希茲布拉問題的備忘錄。遵照指示,他沒和任何人討論這次會議;顯而易見,它是高度機密的。但他驚愕地發現福斯滕故意在簡報會上向非機密工作人員洩漏會議情報。 福斯滕通過合法渠道擴散希茲布拉威脅的手段就沒那麼令人驚奇了。在他回來後的兩天之內,由福斯滕親自挑選。海軍少將沃林領導的參謀長聯席會議工作組就開始仔細討論在適當的位置部署軍隊,以便一有進攻,就隨時反擊。紮克不在工作組中,但他零零星星地得到一些信息,知道這些計劃跟什麼有關。到一月的第二個星期,「反舌鳥計劃」將一切準備就緒,只等一聲令下。 紮克在福斯滕身邊一直緊張不安,這種情緒過了幾天才平息下來。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在太累人。紮克終於明白福斯滕為什麼總是對他那麼熱情,那麼讚賞,為什麼要他保持絕對的忠誠了:他想讓紮克加入,成為他的集團的一分子。謝爾曼也一樣。他們想在自己的陣營裡裝點一名英雄,為他們的事業樹塊招牌——不管那種事業究竟是什麼。這樣一想,過去兩個月發生的事就昭然若揭了:謝爾曼家的宴請、提供工作、這麼快就被納入將軍的核心集團。 紮克一塊不剩地吞下了扔在他面前的誘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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