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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


  第一○五章 其人無良

  此情此景,解英岡惟有凝神傾聽。呂梁道人道:「百年前有位異人,內功修到水火相容、陰陽互濟的絕頂地步,他一身兼修『三陽開泰』『玉雪功』,但收的兩名弟子,卻是一人只能學得一種內功。

  「那精通『玉雪功』者即史小曼的父親史大刀,另一位弟子精通『三陽開泰』即先父楚長劍。」

  解英岡忖道:「原來他父親與蓮花聖尼的父親本是一師之徒,不過所得不同,想來那異人定是武學奇才,致使兩位徒弟只能受傳他武功的一半。」

  呂梁道人道:「那異人活到百餘歲去世,當時先父與史大刀尚未出師,僅內功口訣跟那人學得甚精外,至於掌劍拳刀只得那異人十之二三,而其中又以史大刀學的最精,先父對劍法稍有心得。

  「其後先父與史大刀分別投效朝廷,以他們所學,不數年成就非凡的事業,為當朝兩員炙手可熱的武將。

  「先父與史大刀同朝為官,加以本是同門師兄弟,就在史大刀得一女和我出世之際,雙方親上加親,便將我與史小曼訂下姻緣。

  「史大刀只得一女其妻再無所出,他雖將武學傳與史小曼,終覺自己的女兒只是一個弱女子,不能繼傳自己的絕學,所以便收了一個孤兒為徒,那就是鬼王呂傳刀。」

  「史大刀視呂傳刀如親生子,為要他光大一生所精湛的刀法,不惜傾囊以授,絕無偏心。

  「哪知呂傳刀不成器,年紀輕輕便學會揮霍金錢,背著史大刀在外面沾花惹草,無心去發揚史大刀的武學。

  「鬼王只當在外面風流,史大刀不知,豈知史大刀焉有看不出之理,不由很是傷心,與先父私下談及,深悔收呂傳刀為徒。

  「又因呂傳刀暗中常常調戲他師妹,史大刀怕史小曼被他勾引,主動向先父提出,要我早早娶過史小曼。

  「我與史小曼青梅竹馬長大,卻因彼此知道是未婚夫妻,年齡一大反而疏遠了,然而我深愛史小曼,視史小曼為我未來之妻,惦念心頭,卻是一日未能或忘。

  「要我將史小曼娶過門,對我是巴不得之事,只在那日聽到喜訊後,無時無刻不在企盼著,內心之得意,莫可言狀。

  「然則好不容易等到成親之日,忽傳史小曼跟他師兄私奔的消息,這消息尤如霹雷轟頂,使我痛心已極,只當史小曼不愛我,所以不跟我成親,而跟她所愛的師兄潛逃了!」

  說到這裡,昌梁道人滿面痛苦之色,顯然直到如今,都已出家修道數十截,仍不能忘懷當年之事。

  解英岡暗歎道:「也是他與史小曼無緣,偏偏史小曼愛上了自己的師兄,可也怪不得呂傳刀!」

  鬼王誘拐師妹,私奔而逃,雖是極不名智的行為,但解英岡仍不覺得鬼王有什麼錯處,而怪楚飛雲與史小曼無緣而已。

  呂梁道人頓了好半晌,才又道:「我楚飛雲一場歡喜落成空,本怨不得誰,只是突然間發生那種事情,令我感到突死之極,頓覺人生如戲,告別先父,四處遊歷,想以遊山玩水遣散愁懷。

  「不料一、二年內連傳噩耗,先岳史大刀痛心愛女被拐,破壞門風,吐血而死,接著先父重病去世。

  「我趕回奔喪,見史、楚兩家淒涼之情景,更覺人生乏味,便在昌梁山出家樓道,作梁日名志,了於牽掛之想。」

  解英岡卻想:「他可是為了史小曼而出家!」

  當下覺得楚飛雲頗為癡情,史小曼實不該背叛他。

  問道:「老前輩此後便沒再與我師祖相見麼?」

  呂梁道人本想告訴解英岡不應稱蓮花聖尼師祖,稱婆婆才對,轉念一想打消告訴他這真相的意思。

  搖頭道:「其後也曾相見一次,只那一次便沒再相見了!」

  解英岡道:「那老前輩可知我師祖出家的原因麼?」

  呂梁道人悲歎道:「知道!我知道她實是為了我而出家!」

  解英岡十分不解,心忖:「師祖怎會為了他而出家?難道師祖國鬼王私奔另有內情?」

  只因史小曼若是愛呂傳刀而跟呂傳刀私奔的話,便一定不會為了楚飛雲而出家了,否則,史小曼之私奔走是受了呂傳刀的欺騙。

  果然不錯,只聽呂梁道人含恨地說道:「我本當史小曼愛上她師兄,所以不願意嫁給我。情感本就勉強不得,是故我毫無怨恨。

  「哪知呂傳刀用卑鄙的手段欺騙史小曼,令史小曼因恨我,再經她師兄一番花言巧語,才跟呂傳刀潛逃!」

  他話聲一頓,怒目又道:「之所以我說鬼王是我奪妻之仇,他用不正當的手段將史小曼得去,實是無恥之尤的小人!」

  解英岡聽呂梁道人怨毒的罵鬼王,很不自然地輕咳一聲。

  呂梁道人望瞭望解英岡,歎道:「我不知你怎會對那惡人十分敬愛,你雖沒說一句敬愛他的話,但從你的表情,就曉得你不願意我毒罵他。

  「其實我就是了解他用不正當的手段騙去史小曼,只要他有一點愛史小曼之心,我也不會這樣罵他了!

  「一個人因愛而不措手段的奪取,尚有可原諒之處:但若為了這一己欲,而不擇手段實是殺不可赦的禽獸!」

  這下將鬼王罵的怨毒了!

  解英岡不知內情,雖對鬼王有種說不出的好感,卻也不好替鬼王辯釋,問道:「可是鬼王后來又是對不起我師祖?」

  呂梁道人一拳擎在掌上道:「豈止對不起,他差點將史小曼活活逼死!」

  呂梁道人緩下激動的情緒,慢慢說道:「事情是這樣的,那一年我靜極思動,離開呂梁山,雲遊天下,經過故里,便去先父墳上祭祖一番。

  「心想史大刀死後,唯一的女兒不知下落,無人去他墳頭添環新土,我本著女婿之情,順便去他的墳上掃祭。

  「事有湊巧,便在史大刀的墳前,我遇到一別數年的史小曼。

  「其時,伊人推停,不復當年之花容月貌,但她手中懷抱一兒,致使我見到她,還妒恨地問道:「幾年不見,生活得不錯吧?呂兄呢,怎麼沒同夫婿一道來上你爹爹的墳?』「她見我身著道袍,先是一怔,忽地幽幽怨怨的哭泣起來,哭聲中,我聽她說:「你怎麼出家了?』「我不知她為何哭泣,見她梨花帶雨,楚楚可憐之態,不由頓生柔情蜜意,低吟道:「釵細墜處遺香澤,亂點桃溪,輕翻柳陌,多情為誰追惜?但蜂媒蝶使,時叩窗隔!』「那是在宋代,詞學大師周美成所作六醜,其中的一段,周美成的六醜詠薔薇謝時,花落後的追憶。我意思說,迄到如今,你雖已是別人之婦,仍令我有不盡的追惜之情。表直我出家後,但教蜂蝶在我窗隔外輕叩,使令我不由自主的想起她!」

  解英岡暗歎道:「這位老前輩確也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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