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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中年道長微笑道:「貧道凌竹,小施主有事見教麼?」

  房英暗忖道:「武當道家弟子,以清,風,凌、雲四字作輩份,這位凌竹道長諒必是第三代弟子。」

  他再度抱拳,道:「在下房英,想進謁貴派掌門人!」

  凌竹道長目中精光驟現,打量了房英一下,道:「房施主何派弟子?何事見敝派掌門,請先賜告,以便通報。」

  房英微微一笑道:「道長就說房天義之子奉父命求見,貴派掌門人必可知道小可身份!」

  凌竹道長驚喜地道:「原來是馳譽江湖『神眼』房大俠哲嗣,貧道失敬了,貧道就去通報,施主請稍待。」說完,稽首一禮,轉身向殿后走去。

  房英心中微慰,喃喃道:「父親在江湖中的聲望,果然不小。」他目送凌竹道長人影消失,流日四顧,見殿中尚有三五道裝弟子,個個步履沉穩,溫文有禮地侍候著那些進香客,每有言,不憚其詳,毫無驕妄之氣,不由暗歎道:「難怪武當聲譽,日益盛大,就從這些微小細節,即可看出門規訓練,父親實在沒有阻我上武當的理由啊!」

  正轉念間,卻見凌竹由殿后匆匆而入,招呼道:「房少俠,掌門有請。」

  房英忙恭敬地道:「煩請道友帶路!」

  凌竹道:「有。」轉身向殿后走去。房英緊緊跟著,轉過後殿,感覺為之一新。

  後殿無前殿那般噪雜,殿堂四周,一片寂靜,就是有三五道人走過,也步履不帶聲息,似乎唯恐驚動別人,處處露出一層肅穆的氣氛。

  穿過後殿,走人一片庭園,時正午後,陽光不漏、清風徐來,一片清諒之氣襲人。

  房英跟著凌竹道人,走完白石小徑,到了一排精舍前,在最後一間靜室前停下腳步,只見凌竹向房中朗聲道:「房少俠駕到。」

  門戶倏然輕啟,一個小道僮手執拂塵,道:「師尊有請。」

  房英肅然而入,目光瞬處,室中一座人高丹爐後的雲床上,正盤膝坐著一位身穿白衣長袍,灰發高髻的老年道長,容貌威嚴,正目露精光地注視著自己。

  不用說這就是威震天下的武當掌門人清虛真人,房英疾赴前三步,拜下去道:「晚輩房英,拜謁掌門人!」

  只見清虛真人微微一笑道:「故人有子如龍,貧道代為高興,二年不見令尊,江湖上謠傳,貧道時有耳聞,不知令尊近況好否?」

  問到父親,房英內心不由一陣心酸,但他拜畢起立,仍強作歡笑道:「托前輩洪福,家父粗安,並囑晚輩順道拜謁前輩,請領教益。」

  他口中雖這麼說,心內卻有一絲歉咎的感覺。

  清虛真人微微一呆,揮手道:「賢契清坐!」

  房英恭謹地偏身退後,坐落一旁竹椅上。卻見清虛真人迫不及待的接下去道:「依賢契所言,江湖傳言皆子虛了?」

  房英道:「家父確被強敵所迫,匆匆攜晚輩一家擇地隱居,二年之中未曾出門一步。」

  清虛真人白眉輕皺,若有所思,道:「哦!以令尊功力身手,竟然避敵,那仇人想必是個厲害人物了!」

  房英道:「晚輩也如此想。」

  清虛真人道:「賢契知道是誰麼?」

  房英故意歎道:「家父不言,晚輩無從得知,雖有所詢,家父嚴斥,故而晚輩至今仍納悶不解。」

  清虛真人又哦了一聲道:「令尊行徑實在使人費解,就貧道而言,自信與令尊尚為知交,若他來通知一聲,貧道豈會坐視不理。」言下大有相助之意。

  房英內心不由一陣激動,感到這位武當掌門威嚴慈祥,自己實不該說謊,卻見清虛真人又問道:「令尊現在家中何以排遣?」

  房英一時改不過口來,呐呐:「家父在家,除例行運功外,勤練書法。」清虛真人呵呵笑道:「武人前途應在江湖,令尊怎效酸儒行徑?」

  房英順口應道:「家父心儀前輩書法,每日暇餘,必提筆臨摹,不肯中輟。」

  清虛真人大笑道:「貧道書法,只負虛名,怎值得如此重視。」

  房英趁機道:「晚輩奉父命隱名遊歷江湖,探聽消息,順便增加閱歷,離家時家父特別囑咐,求前輩再賜手筆,以增蓬壁榮輝。」

  清虛真人沉思半晌,微笑道:「賢契就專為此而來麼?」

  房英道:「家父心儀,晚輩不敢有違,望前輩成全。」這些話,都是他預先設計好的,此刻說來,恭敬有禮,毫不勉強。

  清虛真人目光一飄牆角桌上的筆墨,點頭道:「賢契遠來貧道強勉應命,回去同令尊說,下不為例,若別人皆如他一樣,貧道恐無日得寧。」

  說著,飄身落下雲床,門口侍立的道僮,已準備好宣紙,房英忙起身疾赴桌邊,道:「晚輩替前輩磨墨。」

  不待回答,抓起黑墨,就在硯中磨起墨來。他這時內心有一份迫切的感覺,他想伺機略提包裹中的偽跡,從而轉變題目,與眼前這位武林之尊,作深長的探討。

  只見清虛真人正心肅意,在桌上選了一支羊毫,飽醮濃墨,落紙揮毫。書法名家,果然不負時譽,只見他右肘懸空,健腕舒卷間,下筆如行雲流水,筆跡如鐵劃銀鉤,雄健之氣,躍然紙上。

  可是,這時的房英,目注紙上墨蹟淋漓的六七字後,混身一震,臉色頓變蒼白,那尚在磨墨的右手,禁不住顫抖起來。

  清虛真人寫的是什麼?他早已無心去看,在他腦中,只覺得這些字跡似乎與那卷簇新的書軸上字跡,神韻完全相同。

  「是自己記錯了?」房英停一停神,借著磨墨掩蔽自己抖栗的情緒,心念電轉著。

  清虛真人此刻已經寫完,停筆道:「上次貧道記得送給令尊的是首『西江賦』,現在以『赤壁吟』相聯,少俠認為如何?」

  房英暗暗道:「果然如自己所料,這麼說,難道那幅草的是偽跡?」

  他心中有著莫名的震駭,口中卻忙道:「前輩手澤,果然足以驚世,晚輩有幸目睹,敢請再賜一幅。」

  清虛真人微笑擲筆道:「賢契何能得寸進尺!」

  房英試探地道:「新軸有聯,舊聯猶單,前輩記得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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