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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靈音童子沉思片刻,道:「晚輩跋涉萬里而來,為的就是想進入『天音寺』……故而不能多作耽誤,前輩盛情,晚輩只有心領了。」

  「呵呵呵……」紫笛神君敞笑道:「你怎麼進入天音寺呢?」

  靈音童子毅然道:「世上沒有不困難的事,晚輩自思終有辦法可想。」

  「紫笛神君」點點頭,道:「老夫沒有看錯你,你的資質及毅力,都可說是上上之選,只是,嘿嘿,就是與老夫年青時一樣,有點毛躁,死不服氣!」

  說著倏然對一旁的郎香琴道:「香兒,你到外面去取塊石頭來!」

  「要石頭做什麼?」靈音童子愕然暗忖。

  卻見郎香琴笑嘻嘻地一躍而起,鑽出帳外,轉眼便拿了一塊如茶壺大小的堅固青石進來,放在獸皮上。

  「紫笛神君」對靈音童子微微一笑:「老弟,你看我這一手如何?」

  說完,左掌由石頭上向外輕輕一拂。

  呼地一聲,一陣煙霧,隨著衣袖,卷出帳外,獸皮上的青石,已在這一拂之間,影蹤全無。

  靈音童子心頭一震,暗呼一聲:「好功力!」

  如此在談笑之間,毫不作勢,向外一拂,竟能以內家真力,將青石擊為粉沫,變成一陣塵霧,盡數中原各派高手,只怕也找不到幾個!

  他想到這裡,另一層意念,驀地在腦中一閃而過:「他故炫功力,莫非仍然是要強我留下?」

  轉念至此,他神色驟然一凜,淡淡道:「老前輩好功力!三十年前的盛名,果然不虛,晚輩開了眼界了!」

  語氣冷漠,右手一撐,就欲起立。

  要知靈音童子生性剛傲,生平吃軟不吃硬,此刻臉上早已露出一層憤然之色。

  不意「紫笛神君」卻又呵呵一笑,搖搖手道:「老弟,你別誤會!」

  「我爺爺只是想告訴你以往的經驗!」郎香琴急急接口,她也看出靈音童子誤會了意思。

  「誤會?」靈音童子怔了一怔,冷冷反問:「什麼經驗?」

  「紫笛神君」口一張,尚未說話,郎香琴已又笑著搶先說道:「不滿你說,我爺爺與我初到此地時,也會與你一樣,徘徊『天音寺』門前,猶疑不決!」

  「哈哈,一點不錯,當時咱們心中的感覺與你差不多。」「紫笛神君」笑著接口:「眼見守門緊閉,等了半天,不見有人出來。後來老夫等得不耐,只好上前敲門!」

  「看到『天音寺』喇嘛沒有?」靈音童子誤會漸釋,情不自禁地接問。

  「當然看到了,門一敲,就有喇嘛出來把門拉開一線。」郎香琴嫣然露齒:「我爺爺就道出來意,想一見主持大師,哈哈,你猜那喇嘛怎麼說?」

  「怎麼說?」

  「哼!」「紫笛神君」幾乎猶有餘憤:「根本一言不發,彭地一聲,便把大門關上了。」

  他講著頓了一頓:「老夫縱橫中原武林十餘年,從來沒有吃過這種閉門羹,想不到來到這西陲異地,卻碰了一個硬釘子。」

  靈音童子暗暗一歎忖道:「這『天音寺』中喇嘛,果然如此孤僻冷漠,耳聞這『紫笛神君』昔年性烈如火,遭此冷落,必然難免一場風波了。」

  那知,他這番卻料錯了,思忖未落,已見「紫笛神君」接下去岔岔道:「要依老夫當年脾氣,早已三拳兩腳,砸垮這座『天音寺』了,唉!」他倏然一陣感慨:「但經過二十年隱居,當年火性已消,想到與人家並無仇隙,此來只是想研究研究『西天佛吟』到底有什麼神奇,何苦與這些番僧大動干戈!」

  「不錯!」靈音童子有感地接口,覺得「紫笛神君」當時有此一念,實際上已在不知不覺中幸逃過一劫,真要動手,只怕早變成一堆白骨了!

  「但是老夫生就死不回頭的脾氣,萬里奔波,豈甘空手返回,一見明的辦不通,就想暗暗中來一手!」

  靈音童子心頭微微一震道:「前輩是想……」想到「偷」字不大雅聽,硬生生中途把話打住。

  「呵呵……」「紫笛神君」反而爽朗一笑道:「你老弟可真猜對了,老夫正是真偷偷入寺,查探一下,因為這『天音寺』實在令人感到神秘莫測。」

  「那前輩是進去了?」

  「當然,第二夜三更,老夫仗著藝高膽大,悄然越牆飄入那鬼寺!唉!……」倏然一聲悲歎,頓住不說。

  「後來怎樣了!」靈音童子聽得出神,急急追問。

  「結果,老夫剛在寺中落下腳,就被人家三招二式逼了出來!」

  「籲!『天音寺』中喇嘛果然都這麼厲害?」

  「唉!未登泰山,不知泰山之高,不到東海,不知東海之闊,那一次,是老夫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挫敗!」

  「唉!以後前輩就在此停居下來?」靈音童子體驗到那種英雄失意,豪傑鍛羽的心情,也禁不住為之慨歎。

  「哼!」「紫笛神君」倏又重重一哼:「老夫那次敗出『天音寺』,固然心頭作惱,而那動手喇嘛的幾句話尤具令人刻薄可惡,老夫半生江湖,向來輸口不輸手,嘿!老弟你猜那番僧在動手之後說什麼話?」

  「說什麼!」

  「嘿!念你老耄之年,行將就木,洒家不為已甚,下次再敢犯……哼哼,就教你這把老骨化為異域之土……」

  「卻實也是如此,那喇嘛並未誇口啊!」

  這兩句話靈音童子在心裡說著,沒有出口,已見「柴笛神君」以拳擊掌,似仍激動不已,道:「老夫本已廢然,一聽番僧這番話,倒非要死在那番僧掌下不可了,決心第二次再進寺……」

  「啊,前輩又進去了?」靈音童子有點緊張。

  「不,是在第二夜,我才再度潛入,唉!那一次更摻!剛上了圍牆,便倏聞一陣奇異而美妙的琴音,於寺中嫋嫋飄傳而出,我一沖而入,卻意外地沒有遇上半個僧影子哈哈……」自朝地一笑!「天一亮,琴音中止後,老夫才發現,原來在寺外圍牆邊繞圈子繞了一夜。」

  靈音童子差點笑出聲來,他忽然覺得這位「紫笛神君」個性爽朗坦白已極,心中也就起了無比好感。

  「紫笛神君」頓了一頓,笑了一笑又道:「老弟,這就是我追求『西天佛吟』的經過,毫不掩飾地告訴了你,現在你還要強闖『天音寺』麼?」

  一聽對方說到正題上,靈音童子微一怔神後,黯然一歎!

  他知道「紫笛神君」並沒有說謊,更知道對方對自己完全是一番好意!如今怎能進入「天音寺」,見到彌迦主持呢?

  這刹那,他感到此行目的確實困難,困難的超出自己想像之外。

  驀地,他覺得肩頭被人重重拍了一掌,目光一閃,只見「紫笛神君」又道:「老弟,相信老夫的話,機會並不是沒有,只要你靜靜地等下去,老夫此地範圍雖小,還不多你一人棲身……」

  靈音童子感激地點點頭,表示謝意,可是心中卻暗暗忖道:「我能耽下去嗎?中原武林已鬧得天翻地覆,我耽在此地能安心嗎?」

  他腦中不禁又浮起李嬌嬌的倩影,似乎看到她嬌美蒼白的臉色,是那麼的優悲和焦急。接著仿佛又看到滿地血淋淋的屍首,在荒野曝目而寒。

  「嗨!老弟,你在想什麼?」「紫笛神君」大喝一聲。

  靈音童子立從幻念中清醒過來,只見「紫笛神君」哈哈笑道:「老弟!你別神思不屬,你自己不是說過麼,萬事終有解決的辦法,老夫只不過勸你慢慢來,古人言:『欲速則不達』。哈,就以老夫說,十年光陰,也不算完全虛擲,雖未完全學會了『西天佛吟』,也片斷地得到了不少!」

  聽到這裡!靈音童子驀地想起郎香琴在寺前說的話:「要學『西天佛吟』,也不必非要進『天音寺』……」現在「紫笛神君」又說得到了不少益處,「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心中這樣愕然想著,脫口問了出來。

  「紫笛神君」呵呵一笑,正想說話,一旁的郎香琴嬌呼道:「爺爺,你就買個關子,讓他等一等!」說著,扮了一個鬼臉。

  「哈……好,好!」「紫笛神君」似乎已體會到他的意思,對靈音童子笑道:「我寶貝孫女要我賣關子,老弟,你就等上幾天,讓他自己給你解釋吧!」

  靈音童子暗歎一聲,心裡恨恨地,口一張,正想再問,「紫笛神君」倏然目注他肩上琴囊,笑道:「咱們應該換一換話題了,來,你把琴褪下來,老夫可先指點你一番,讓你定定神!」

  靈音童子微露苦笑,想了一想,不忍峻拒,只得把肩頭琴囊卸下,褪了袋囊,但在他心中,仍在想著如何能使郎香琴解釋剛才話中的矛盾。

  「紫笛神君」又笑道:「老失所擅,雖是竹笛,但相信音律一到,殊途同歸……」

  下面的話,倏然頓住,驚噫一聲,道:「這是什麼琴?」

  他看到靈音童子褪除琴囊後的「九龍玄鐵古琴」竟有八弦,不禁大奇。

  靈音童子長歎一聲道:「這就是『天音寺』昔年專為『西天佛吟』設計的八弦奇琴。」

  他覺得「紫笛神君」生性爽直,是個磊落人物,坦然說出經緯,繼續道:「西天佛吟如無此琴,不足以揚威力,而不懂其獨練氣之法,更彈不動琴上八弦!」

  「嘿!老夫就不信彈不動這區區八根弦線,老弟,讓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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