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庸 > 殘劍孤星 | 上頁 下頁


  他是要存心試試這老頭子有些什麼驚人藝業,一揖之際,掌心外露,暗蓄了七成功力,當胸突推過去。

  韋松一見,駭然失驚,身形疾閃,緊跟著也搶步上前。

  那歐陽琰微微一笑,左掌當胸斜豎,含笑道:「不敢,老朽乃教主左護法,貴客不必多禮。」

  笑語聲中,上風與伍菲的內力一觸,只聽「蓬」地一聲輕響,那歐陽琰紋風不動,伍菲卻登登登連退四步。

  韋松適時跨到,左掌疾出,在伍菲腰際輕輕托了一掌,右掌迎胸半劃,「嘶」一聲裂帛脆響,應手而起,總算替伍菲擋開了對方強猛的餘力,同時助他站穩了腳步。

  歐陽琰眉頭微震,神情立變,卻見韋鬆氣定神閑,恍如無事人一般,忙含笑道:「少俠好精純的內力,敢問尊諱如何稱呼?」

  韋松冷笑道:「小可韋松,敬謝歐陽護法尊意。」回頭看時,伍菲臉色已變得一片蒼白,正有一位藍衣漢子,急急遞給他一粒丸藥。

  歐陽琰聳聲笑道:「名門大派,果然精英輩出,今日之會,能得韋少俠光臨,為之生色不少,各位休嫌怠慢,快請!快請!」

  說著,大袖一抖,身軀淩空拔起,微一擰轉,已到三丈以外。

  眾人全被那歐陽護法氣勢所懾,互相交換一個詫訝的目光,各展身法,緊追而上,韋松耽心伍菲內腑被震受傷,低聲問:「伍大哥,不礙事嗎?」

  伍菲露出一抹感激的苦笑,道:「還好,多虧韋兄弟那一托之功──」

  韋松笑了笑,深手握著他腕肘,沉聲道:「咱們也別落後,走!」一股灼熱內力,從伍菲「曲池」穴上直透過來。

  伍菲慚愧地一歎,輕聲道:「韋松兄弟不愧南嶽一奇傳人,愚兄心感就是了。」吸一口氣,舉步疾行上山。

  一群人甫登山頂,放眼望去,山頂上已搭蓋了十余丈寬廣的一片彩棚,內中黑壓壓坐了許多人。

  左列客位元上,順序坐著武當青冥道長、少林掌門了塵大師、峨嵋掌門飛龍禪師,三位掌門人身後,各侍立著十余名門下弟子。

  右側是一排三張較小方桌,桌後約有數十名紅衣少女侍立,上首位上,坐著一個白髮老人,模樣竟跟歐陽琰長得十分相似,下首位子空著,當中一把虎皮交椅上,卻坐著一個僅二八,渾身彩裝的妙齡女郎。

  韋松一眼望見那彩衣女郎,險些驚得跳了起來,駭然忖道:「怎麼會是她?」

  他舉手揉揉眼睛,再看時,仍舊不錯,那女郎頂多十六七歲,眉如春黛,眼似朗星,玉面柳腮,嫵媚含俏。

  這模樣他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十年前蘭表妹的影子活脫出現。但是,一天之前,他明明已經親手掩埋了表妹徐文蘭的屍體,她又怎會好端端坐在這兒?

  他一時之間,既驚又駭,伸手向懷裡一摸,那枚淬毒的星狀暗器仍在,咬咬舌關,猶有痛楚,足見並非夢中,而家中慘變的事,又決不會假。難道說,天下竟有這麼相似的人?

  他方自駭異,卻見歐陽琰緊行兩步,向那彩衣女郎恭恭敬敬躬身為禮,說道:「老朽奉命迎得青城、終南、華山三派掌門及派中高人登山,請教主示下。」

  韋松一驚,暗自失聲叫道:「我的天,她就是萬春教教主田秀貞?這真是天下第一樁怪事了。」

  那女子年紀甚輕,但卻傲然不群地端坐在正中主位之上,本已顯得十分不配,聽了歐陽琰的話,她竟然站也沒有站起來,只是露齒嫣然一笑,飛快地掃了這邊一眼,擺擺手,道:「請坐吧!」這話一出,剛來的青城掌門乙真道長,終南拳門鐵拐婆婆,華山掌門「奪命判官」藍榮山,以及三派門下,個個都怒形於色。

  上首座位那白髮老人家緩緩站起身來,含笑拱手說道:「教主腿上略有不便,未能如禮起迎,老朽歐陽瑉謹代致歉意。」

  眾人這才發覺那彩衣女郎自腿以下,用一條紅氈掩著,大家氣才消了一半,紛紛在客位上落坐。

  韋松一面跟在伍菲身邊坐下,一面暗暗吐了一口氣,心道:原來是個殘廢人,總算證明她不是蘭表妹了。

  那萬毒教主游目在對面客座上掃視一遍,輕聲問歐陽琰道:「還有昆侖派的人怎未見到呢?」

  歐陽琰正走向下首空位,聞言連忙止步,躬身道:「想必西昆侖相距太遠,是以不能在會期前趕到。」

  誰知這話未完,田秀貞突然粉臉一沉,冷冷道:「咱們一月之前就發帖傳邀,想不到昆侖派牛鼻子們好大的架子,躲過今天,諒他們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這位萬毒教主轉眼間換了一副面目,語氣甚是狂妄,只聽得對面青城、武當兩位道家掌門人勃然變色,武當派青冥道長第一個按捺不住,霍地立起身來,抗聲道:「貴教發帖邀中原武林七大門派聚會君山,未見以禮相敘,卻這般口出不遜,難道這就是待客之道?」

  萬毒教主田秀貞冷笑接口道:「道長何必急躁,天大的事,本教主今日自當還你一個公道。」回頭對歐陽兄弟吩咐道:「二位護法,別叫貴客笑咱們怠慢,看酒!」

  歐陽瑉招招手,立時有兩名侍女轉過席前,其中一個手捧一隻大鐵盤,盤裡整整齊齊放著七八十只酒杯;另一個肩上斜托一隻酒罈,壇口封泥,已經卸開。

  歐陽瑉含笑起身,左手接過盛杯的鐵盤,右手接過酒罈,壇口微傾,「唰」地一道酒箭疾射而出,繞盤三匝,肘肩一收,酒箭頓止,那鐵盤裡七八十只酒杯中,已各自滿滿裝了一杯酒,竟然涓滴不曾外溢。單只這一手傾壇注酒的上乘手法,就看得六大門派掌門人瞠目咋舌,臉色劇變,若非是內力、火候、手法俱臻化境,焉能使壇中酒液如此平均分佈在酒杯之中?六位掌門人自忖不如,面上皆有懼色。

  歐陽瑉棄了酒罈,含笑說道:「荒山歡晤,首需佳釀,老朽不敏,願代教主奉敬各位水酒一杯,聊助雅興。」語聲一落,左臂微微一抖,那七八十只盛滿酒液的杯子,呼地破空直起,猶如漫天花雨般,徑向對面客席上飛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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