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高庸 > 殘劍孤星 | 上頁 下頁 |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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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緊皺眉頭,又道:「好姐姐,別盡鬧著玩了,今天有客人在家,回頭換了罵,看你拿什麼臉見人。」 翠衣少女咯咯嬌笑道:「我才不怕哩!爹要問,我就說你只顧尋大魚,把船都蕩過君山了,所以,天晚了趕不回來。」 少年聽了這話,心裡更急,賭氣用力搖著櫓,一面低聲咒駡道:「好,算你狠,將來總有一天,老天爺叫你找個更厲害的婆家──」 他聲音雖小,那翠衣少女卻耳目極靈,霍地一擰嬌軀,從艇頭上跳了起來,一邊卷袖子,一邊叫道:「小虎子,你在說什麼?瞧我不撕爛你的嘴。」 誰知剛說到這裡,忽覺一個黑忽忽的東西,自天而降,不歪不斜,恰巧落在小艇舷邊,只聽「撲通」一聲,水花四射。 那小艇本不甚大,翠衣少女跳起身來,艇身已有些不穩,再被這黑忽忽的東西直墜下來,激起浪頭,只一掀,艇底已朝了天,姐弟兩個全部跌落湖中。 好在他們自幼生長湖邊,水性極佳,兩人浮出水面,急急扳正小艇,爬了上去,那艙裡所捕獲的魚物,早已跑得乾乾淨淨。 小虎子氣得跺腳,埋怨道:「都是你,好好的要跳起跳落,現在好啦,白忙了半天,連個屁也沒有了。」 翠衣少女也是渾身濕淋淋,鳳目一瞪,道:「你別亂怪人,明明有個東西從天上掉下來,把小艇掀翻了,你倒怪上我啦!」 小虎子驚道:「天上掉下來的?是什麼?」 翠衣少女道:「我知道是什麼?反正黑忽忽地,不是僵屍,就是個水鬼!」 小虎子忙過:「姐姐,你別嚇唬我,天都黑了,人家不害怕麼?」 話未說完,小艇不遠處湖面上,突然有個黑影在水面冒了一下。 翠衣少女一眼瞥見,指著叫道:「小虎子,快瞧,那是什麼?」 小虎子扭頭一看,頭皮頓時發麻,一句話也不答,拾起船櫓,拼命地搖。 翠衣少女叫道:「搖過去看看,剛才就是這東西作怪。」 小虎子哪裡肯聽,只顧搖船離開,漫聲道:「別管它是什麼,天快黑了,咱們回家去要緊。」 翠衣少女膽量卻大,定神一看,道:「咦?很像是個人哩。」 小虎子更加心驚,閉著眼睛,沒命地搖櫓,喃喃道:「倒楣,魚跑了,卻撞見個尋死的,倒楣!」 翠衣少女一把搶過櫓柄,道:「別忙,爹平時怎麼告誡咱們,見死不救,豈是咱們俠義道的行徑,小虎子,咱們救他起來、」 小虎子哭喪著臉,道:「從君山那麼高跌下來,早死了,還救什麼。」 翠衣少女道:「是死是活,且救起來再說。」一面說著,一面運臂搖櫓折回船頭,片刻間,艇身靠著那屍體停下來。 翠衣少女玉臂輕探,一把提著那屍體衣領,竟然毫未見費力,便提到了小艇上。 她低頭細看,見是個二十左右英俊少年,面紅似火,雙目緊閉,鼻息間,但尚有一絲遊息未斷,不禁訝然失驚道:「小虎子,快看,這人不是無緣無故墜崖,他是中了劇毒!」 小虎子皺眉道:「既是中毒,大約是救不活了,咱們還是回家去吧!」 翠衣少女沉吟片刻,毅然道:「不,咱們要盡力試試看,把你那一粒『九陽神丹』給我。」 小虎子叫道:「什麼?『九陽神丹』?這東西是爹爹數十年心血製成一共僅有十位,只給了咱們一人一粒,你要拿來救他?」 翠衣少女點點頭,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靈丹妙藥,無非活人濟世,別多說了,快拿來了!」 小虎子不悅地道:「你自己不是也有一粒嗎?幹嘛不捨得用自己的,專撿人家的便宜。」 翠衣少女臉色一沉,道:「我那一粒放在家裡忘了帶在身上,現在借你的用用,回去就還你一粒,誰像你這樣小氣!」 小虎子紅著臉,從懷裡掏出一隻白瓷小瓶,靦腆送了過去,翠衣少女接在手中,啪地一聲,將小瓶敲破,裡面竟然只有一粒龍眼般大的白色藥丸。 她輕舒左臂,捏開韋松牙關,右手捏碎藥丸外衣,向他口裡一送,然後將他平放艇艙中,搖起櫓來,向小虎子道:「快,咱們帶他回去,請爹爹親自看看。」 小虎子聽說回家,連忙操起另一柄短槳,姐弟二人一齊動手,那小艇快如流矢,劃過湖面,向西北方飛馳而行。 頓飯之後,已近湖岸,前面一片蘆葦,藏著許多曲曲折折的狹窄水道,浮礁處處,湖水漸淺,擔那翠衣少女兩姐弟十分熟練地操舟飛馳,左轉右折,哪消盞茶工夫,已抵達一處憩靜的沙灘。 翠衣少女緊搖兩櫓,蠻腰輕擺,小巧的嬌軀淩空撥起,輕飄飄落在沙灘上,反身挽住艇頭,和小虎子一左一右將小艇拖上了沙灘,拍拍手,道:「小虎子,背著他。」 小虎子愁眉抱怨道:「好姐姐,你知道我膽子小,何苦一定要作弄我,叫我背死人呢?」 翠衣少女道:「胡說,人還沒有死,背背有什麼要緊。」 小虎子道:「不要緊,你自己幹嘛不肯背他?」 翠衣少女粉臉微微一紅,啐道:「呸,他是個男的,叫我怎背著他?小虎子,你今天很不肯聽話,回頭見了爹,瞧我會替你多說幾句好話的,你當心就是了。」 小虎子忙道:「好!我背,我背!只求你別在爹面前說我壞話叫我挨駡就得了,我已經不小了,老害人家挨駡,你心裡也過不去吧?」 翠衣少女「噗嗤」笑道:「怕挨駡就乖乖背起來,時間不早,救人就很快些。」 那小虎子好生不情願,愁眉苦臉將韋松背了起來,那翠衣少女在前領路,穿林越沼,不多久,奔到一排茅屋外。 翠衣少女舉手示意,道:「你且在屋外等一等,讓我先去看著和尚伯伯走了沒有?」 小虎子道:「對,有客人在家,弄個死人回去,只怕……」 翠衣少女道:「其實,和尚伯伯是爹的好朋友,他也算不得什麼客人──」 不料語聲來畢,茅屋中忽然揚起一陣震耳大笑,一個粗渾的聲音接口道:「好呀,鶯兒丫頭,你在背地裡說伯伯什麼壞話?伯伯不算客人,誰還能算是客人?」 緊跟著,另一個蒼勁的嗓音也笑道:「鶯兒,有什麼話進屋裡來講,伯伯不是外人,不必避諱。」 翠衣少女應了一聲,向小虎子伸伸舌頭,扮個鬼臉,然後閃動嬌軀,奔進茅屋。廳上一張方桌邊,相對坐著一僧一俗兩個老人,那俗裝的一個,眉鬢俱白,穿一襲粗布對襟短襖,足登芒鞋,一派普通漁民打扮。 坐在他對面的僧人,卻是個長髮披肩的頭陀,矮胖身材,百衲僧衣,笑呵呵直如一尊彌勒佛。 這兩人正在對弈,桌上放著棋盤,零零亂亂散佈一些棋子,那頭陀面前,另有一大壺美酒。 翠衣少女奔進茅屋,桌上兩位老人連頭也沒抬,自顧思忖著棋勢,那頭陀面含笑容,不時舉壺,壺口對著嘴巴,咕嚕嚕大口喝著酒,狀態悠然。 俗裝老人「啪」地落下顆黑子,目光仍注視棋盤上,口裡卻漫聲問:「鶯兒釣到幾尾魚?你弟弟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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