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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韋松訝然道:「問我?問我願不願意?這──」

  慧心嫣然一笑,道:「你現在別回答我,今天晚上,我在竹林中等你,那時候你再告訴我吧!」不等韋鬆開口,嬌軀一擰,已如飛繞屋奔去。

  韋松怔怔呆了半晌,背上出了一身冷汗,這問題怎會對他提出來?為什麼又須問他願不願意?像突然被人在心窩上射了一箭,使他感到出乎意外的震駭和紛亂。

  他怔了一會,無奈只好暫時間在心裡,低頭快步走進經堂。

  經堂中煙霧氤氳,散發著一股濃重的幽香,百忍師太正焦急不安的來回蹀踱著。

  她一見韋松,又深深皺一下眉頭,擺擺手,道:「坐下來,坐下來。」

  韋松不安地坐下,卻見百忍師太臉色凝重,長長歎了一口氣,頹然跌坐在一張椅上,雙手互搓,顯得心裡正有件難作決斷之事。

  韋松提心吊膽的問道:「姑姑喂了她們藥丸,不知功效如何?」

  百忍師太搖搖頭道:「蘭兒雖被折磨得很厲害,喂藥之後,已經清醒,目下精神略顯萎頓,卻已無甚大礙,倒是那東方鶯兒,很令人擔心!」

  韋松驚道:「她只是被千日醉迷藥迷昏,難道返魂丸竟沒有效?」

  百忍師太道:「我已經喂她服下兩粒返魂丸,又以本身真力助她發散藥力,不想竟毫無效力。」

  韋松駭然道:「這麼說,沒有返魂香,只怕救不了她,晚輩立刻就動身趕到洞庭萬毒教總壇,設法替她──」

  說到這裡,忽然住口,原來他目光掠過那旁神案,赫然看見一隻磁盆,盆中一株奇香撲鼻的異草,可不正是被歐陽琰奪去的那株「返魂香」?

  百忍師太緩緩說道:「歐陽琰被我斷去一臂,僅將那部『毒經』帶走,這株『返魂香』卻被我尋獲,洞庭之行,大可不必過急,現在問題是怎樣替她解去迷藥,救醒她來。」

  韋松興奮地道:「姑姑,有了返魂香,便不愁解不了她迷藥之毒了。」

  百忍師太冷冷道:「怎見得就一定能解迷毒?」

  韋松道:「晚輩曾聽曉梅姑娘說過,返魂香專解千日醉迷藥,我們這次遠來華山,便是特為專找返魂香來的──」

  百忍師太又冷冷道:「但你知不知道,有了返魂香,還須用什麼方法,才能解去迷毒?」

  韋松一時語塞,茫然搖搖頭道:「這個──晚輩卻不太清楚──」

  百忍師太歎道:「問題就出在解毒的方法上,唉!天下竟有這種為難的怪事!」

  韋松不知她所謂「為難怪事」是指什麼?是以不敢置喙,只好靜靜等待她說下去。

  百忍師太搖頭嘆息一陣,方才緩緩說道:「則才我已經問過蘭兒,據她說,解毒之法,十分怪異,必須將返魂香焙烤成粉末,使用文火炙烙穴道,才能解得迷毒!」

  韋松衝口道:「這也並非為難之事,既有返魂香草,不妨依這方法一試。」

  百忍師太目光凝住著他,緩緩道:「據說那動手炙烙之人,必須異性始能有效,雲崖之上,除了你以外,再無第二個男子,你願意為她解毒嗎?」

  韋松俊臉微微一紅,道:「東方姑娘對晚輩恩重如山,如有需用晚輩之處,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百忍師太歎道:「但你要知道,今日一旦承擔應允,將來便永無反悔,必須要好好善待人家。」

  韋松詫道:「姑姑的意思,晚輩不懂──?」

  百忍師太苦笑道:「傻孩子,讓姑姑對你明白說了吧!你為她炙烙的穴道,共有二十四穴,全屬任脈經要害,試想她一個清白女孩兒家,要是由你炙烙那些所在,今生今世,她還能再嫁給別人麼?」

  韋松聽了這番話,駭然大驚,登時出了一身冷汗,整個臉脹紅得好像豬肝一般。

  百忍師太黯然道:「這是救人的事,原來不妨從權,但你們都是少年男女,彼此都太年輕,名份未定,要是遽行此事,實在不妥當,但是,不如此又無法解去她體內千日醉的迷毒,因此,連姑姑也覺得為難,唉!要是她父親沒死,有他作主,那就好了──」

  韋松大急,連連搖手道:「東方姑娘乃是冰清玉潔的俠女,晚輩萬萬不能做這種汙瀆之事。」

  百忍師太道:「那麼,你願意眼睜睜看她這樣錯迷下去?」

  韋松心中甚亂,只是搖頭,道:「不!不!我決不能這樣做,決不能這樣做──」

  百忍師太輕歎道:「此事關係太大,連姑姑也不能勉強你,好在並不急在一天半天,你不妨仔細去考慮一下,再作決定。」

  韋松叫道:「既輩不須考慮,無論如何,決不能做這件事。」

  百忍師太正色道:「那倒不必太早決斷,你應該想一想,行這件事乃是為了救她,不行這事,卻是為了敬她,她如今身在危難之中,你能夠因噎廢食,為了小節而放棄拯救她的責任嗎?姑姑給你一夜時間,你仔細去考慮吧!」

  韋松默默退出經堂,心中好生煩亂,他既不能臨危不救東方鶯兒,卻又不肯行此辱及她清白的事,一時間兩種思想在腦中盤繞升沉,那裡決斷得下?

  踉蹌而行,經過前廳甬道時,忽見一條人影疾閃掠出屋外,那背影很像慧心,眨眼已消失在屋前花叢中不見了。

  韋松微微一愣,心裡暗忖道:她一定躲在門外,聽到姑姑對我說的這番話了!

  正思忖間,身後一間房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喚:「韋表哥!韋表哥──」

  那間房原是百忍師太的臥室,現在徐文蘭居住療傷,韋松扭頭見徐文蘭正斜靠床上,向他連連招手,當下忙應聲跨了進去。

  徐文蘭臉色仍然憔悴而蒼白,顯得十分虛弱,但她見韋松才踏進房門,不待他開口,便搶著問道:「韋表哥,見過姑姑了沒有?」

  韋松點點頭。

  「她已經告訴過你,關於替東方姑娘解毒治傷的事?」

  韋松又點點頭。

  「你怎樣決定呢?」

  韋松歎道:「我不能,那樣太冒瀆東方姑娘了。」

  徐文蘭聽了,半晌沒有出聲,好一陣,忽然「哇」地失聲痛哭了起來。

  她為何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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