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高庸 > 殘劍孤星 | 上頁 下頁 |
| 九八 |
|
|
|
花月娘親率門眾直驅船邊,仰起頭來四道目光一觸,花月娘咯咯笑一陣,說道:「賢妹換著佛門裝束,越發高雅壯穆,還認得我這不成材的老嫂子嗎?」 百忍師太「呸」地向船板上吐了一口唾沫,罵道:「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你這老虔婆。」 花月娘毫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道:「罵得好!罵得好!二十年不見,賢妹還是當年火爆性子,故人依舊,足慰平生,今天咱們姐妹要好好敘一敘。」 百忍師太冷哼道:「沒什麼好敘的,咱們不須掛羊頭賣狗肉,該幹什麼談什麼,聽說萬毒教手下高人異士不少,老婆子今天是領教來的。」 花月娘含笑點頭道:「賢妹嗜武如命,不改當年豪氣,萬毒教中雖然沒有賢妹這種曠世奇才,勉強湊合幾人陪賢妹喂喂招,大約還辦得到。但賢妹遠來是客,總不便一見面就談動手是不是?老嫂子忝為地主,須得先盡一盡地主的本分。」 回頭招招手,道:「貞兒,過來拜見姑姑!」 田秀貞應聲上前,盈盈跪倒,向百忍師太拜了三拜,道:「侄女拜見姑母。」 百忍師太身形半側,冷冷掃了她一眼,道:「你叫什麼名字?」 田秀貞道:「侄女田秀貞。」 百忍師太嘿嘿冷笑道:「這就怪了,你姓田,我老婆子姓徐,咱們這份親戚,不知是怎麼攀上的?」 田秀貞一聽這話,窘羞無比,粉臉上剎時現出一層薄怒之色。 花月娘並不在意,又同令峨嵋掌教飛龍禪師、終南掌門鐵拐婆婆等人上前相見。 百忍師太揮揮手道:「幾個迷失本性的可憐蟲,沒有什麼可顯耀的,免了吧!」 飛龍禪師和鐵拐婆婆木然不以為恥,仍舊如花月娘的吩咐,各施禮退下。 花月娘巍顫顫躬身肅容,親引百忍師太,踏著那鮮花鋪成的小徑,緩緩向二十丈外一座迎賓彩棚走去。 這時候,細樂之聲又起,大群人隨侍而行,但卻距離那鋪滿鮮花的小徑三尺之外,只有花月娘和田秀貞兩頂黃金傘蓋,一左一右簇擁著百忍師太。實際上,那金色花徑之上,就只有百忍師太一人踏行而過。 百忍師太鼻孔裡不住冷哼,飄灑地踏花前行,足尖過處,花瓣飛揚,蕩起一陣陣濃香。 彩棚下早已案桌羅列,佈置了佳餚香果,一百名彩衣女侍肅立侍候,顯見花月娘對這次宴會,不知花費多少財帛精力。 百忍師太表面孤傲鎮靜,心裡難免泛起無限疑雲,暗忖道:這賤人如此安排,定有詭謀,倒要看看你今天怎麼擺佈。 悠揚的樂聲中,賓主落座。 花月娘親自執壺,替百忍師太滿滿酌了一杯酒,含笑道:「自離中原,轉眼二十年,今日才算得償夙願,賢妹請幹了這杯水酒,咱們老姑嫂要暢敘一番。」 百忍師太冷笑道:「你且慢得意,老婆子一天不死,你就一天算不得償願,除非徐家後代你盡數絕了還差不多。」 花月娘歎道:「賢妹成見何其太深,你便是千般痛恨我,總該念在故戚之情,當年承徐大俠錯愛,援手於水火之中,若沒有韋如森從中挑撥,嫂子又怎會遠走南荒,再適他人?這件事說來說去,只怨那姓韋的存心不善──」 百忍師太斷喝道:「胡說,韋大俠當初同樣被你假言所惑,一時激動,連多年苦修都廢了,幸得及時醒悟,負了多少冤屈,才使你離開了我哥哥,他才真正是徐家的暮鼓晨鐘,大大的恩人。」 花月姐笑道:「好吧!過去的事,好像煙塵,早該淡忘了,咱們不談這些,還是喝酒吧!」 回頭大聲說道:「師太是當世僅存武林碩果,佛法神技,無人可及,今日又是本教貴賓,各位請隨老身同賀一杯,敬祝師太大丹早成,道證菩提。」 棚下眾人一齊站起身來,高舉酒杯,遙遙向百忍師太同聲祝禱。 百忍師太嘴角含著冷笑,端起酒杯道:「別說是一杯酒,便是一杯毒酒,老婆子要是不敢喝下去,就不必到萬毒教來丟人現眼了,但老婆子在喝酒之前,卻有幾句話要說。」 她語聲略為一頓,眼中剎時閃射出森森殺氣,橫掃棚下一眼,接著道:「萬毒教荼毒武林,惡跡昭彰,必遭覆滅,各位助紂為虐,危亡只在早晚之間,卻不知大禍陷身,所為僅只花月娘一念之私,將寶貴生命,為了一個無恥淫婦浪擲虛折,老婆子深為諸位不值,但諸位身心受制,行不由已,老婆子也略悉梗概,這杯酒與其向老婆子祝禱,不如由老婆子轉祝諸位早脫苦海,回頭是岸,浩劫無邊,須得及時醒悟才好。」 說罷,舉起酒杯,一仰頸脖,喝得涓滴不剩,酒液入腹,立即提聚一口真氣,將整個酒液,逼聚在左臂「孔最」穴以下。 棚下眾人擎著酒杯,一個個俱呆若木雞,都不知如何是好。 田秀貞忽然憤憤地道:「江湖中人受恩不忘,眥睚必報,原就算不得什麼,我娘如此謙忍容讓,奉為上賓,你憑什麼這樣咄咄逼人,任意折辱?你真以為萬毒教無人嗎──」 這時尚未說完,花月娘已搶著沉聲喝道:「貞兒,怎能對姑姑如此無禮。」 隨即高舉酒杯,大聲道:「大家幹了這杯酒,先謝師太盛意,老身還有話說。」 棚下眾人哄然回應,一齊飲幹了酒,紛紛落座。 等到大家都安靜下來,花月娘才冷笑著道:「師太雖然言出不遜,屢次辱及本教,但大家不必衝動,因為老身現在要當眾宣告一件事──」 說到這裡,故意停了一下,轉面仰天,得意的一字一句說道:「從現在開始,少華山茹恨庵主百忍師太,要投效萬毒教了。」 萬毒教門下,除了終南、峨嵋掌門人本然如故,其餘的一齊振臂歡呼起來,聲震全島,顯得無比興奮。 這變化,連田秀貞也同樣感到十分意外,不覺詫異地扭頭望去,只見百忍師太端坐不動,一隻左手,卻緊緊按在那只空酒杯上。 她心中猛然一動,感覺這神情並不像迷失了本性的樣子,口雖未言,暗中卻提氣蓄勢,靜待變化。 果然,歡呼聲漸漸沉寂之後,百忍師太雙目一睜,怒聲道:「花月娘,你不嫌這句話說得太早了些嗎?」 花月娘笑道:「老嫂子行事,若無十成把握,向不貿然出口。」 百忍師太左手突地一收,厲叱道:「區區毒酒,便能計算到老婆子?姓花的,你看看這是什麼?」 原來她方才掌心緊按杯口,竟是將所飲酒液,全部從手心逼出,杯中滿滿一杯酒,一滴也不少。 這一手駭人聽聞的功夫,只看得眾人個個咋舌,田秀貞臉上也微微變色,心忖:難怪她言行如此狂傲,果然是苦修精煉,有所仗恃的── 思念之間,花月娘卻縱聲大笑起來,問道:「賢妹以為這酒有毒?」 百忍師太冷笑道:「若非酒中有毒你怎敢如此狂言!」 花月娘搖頭道:「錯了,愚嫂雖笨,卻素知賢妹內力精湛,倘在酒中下毒,怎是待客之道,但愚嫂求助賢妹之心,遠非今日才起,是以此次離開苗疆,便特地為賢妹帶來幾盆『花繭』。」 ──花繭?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