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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馬異回頭見金師爺依然未理,忍不住又沉聲斷喝道:「姓淩的,屁放完了沒有?大爺問你,這女娃兒是誰?你引誘少女深夜賓士,要往哪裡去?」

  淩鵬這才發覺語氣不善,連忙笑道:「各位既與金老前輩一路,便是在下兄長,不知尊號如何稱呼?」

  馬異冷笑道:「你終日行走江湖,難道未聽過傲嘯山莊追風四刀的名諱?」

  淩鵬一聽「傲嘯山莊」四個字,臉色頓變,飛快地又望了金豪一眼,忙道:「原來竟是黃山高人,在下有眼無珠,失敬得很!」

  馬異叱道:「不須故作卑顏諛笑,大爺問你的話,你耳聾了不成?」

  淩鵬連番被他叱斥,不禁暗怒,但因金豪在旁,又不敢發作,只得低聲下氣問道:「兄台是問這位盛姑娘師門?提起來,也非無名之輩,盛姑娘乃系玉門三英合傳弟子,芳名巧雲,近日奉令下山,原意是──」

  馬異冷冷打斷話頭,插口道:「三凶門下,自然不會出什麼正經人,難怪會跟你──」

  一句話未完,盛巧雲雙目一瞪,怒聲喝道:「你說什麼?」

  馬異倒跨一步,橫刀答道:「大爺說你出身不正,難怪會跟淫邪之徒,沆瀣一氣!」

  盛巧雲勃然大怒,雙手反握劍柄,正待發作,淩鵬急忙湊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這幾人俱是宇內一君康一葦手下,那邊姓金的尤其心狠手辣,號稱追魂學究,十分難鬥,姑娘何不暫忍一時,且等加入萬毒教後,還怕沒有報復的機會麼?」

  盛巧雲手按劍柄,皺眉說道:「你曾跟萬毒教主交惡,怎知他們一定會收容咱們?」

  淩鵬奸笑道:「敵之敵即為吾友,只要志同道合,些許微隙,怎會記恨在心,何況姑娘還有那件不世之寶,備作進身之禮,我敢說他們非但不會記恨前仇,還會將咱們待為上賓哩!」

  盛巧雲歎了一口氣,鬆開劍柄,道:「可惜我這兒僅只上冊。」

  淩鵬沉聲道:「姑娘噤聲──」

  然後,轉過身來,向馬異含笑一禮,道:「兄台乃一君門下高弟,我等自難比擬,如果兄台別無他事指教,我等就此告辭了。」

  馬異冷笑道:「閣下計議許久,竟能忍下一口惡氣,倒令馬某人佩服,似你這種厚顏無恥之人,咱們實在不屑計較,大爺再問你一句,你們匆匆而來,欲往何處去?」

  淩鵬信口道:「這位盛姑娘本是湘南人氏,從師習藝多年,未晤慈親,在下特陪她返裡探親。」

  馬異不屑地笑道:「看你不出,倒是個多情種子。」

  淩鵬忍住惡氣,靦腆笑道:「馬兄過獎!」

  馬異「呸」地一口唾沫,吐在淩鵬臉上,道:「無恥之徒,你還有臉笑?」

  淩鵬心中怒火如焚,但仍極力忍住未敢發作,舉起衣袖,想拭去臉上唾液!

  馬異叱道:「你還敢拭擦?敢不服氣嗎?」

  淩鵬垂手道:「是的,在下不拭就是。」

  馬異見他居然如此低聲下氣,一時倒不知該再怎麼折辱他才好,揚目望望金豪,金豪微微頷首,示意放他過去。

  馬異冷笑道:「好個欺師叛宗的厚顏小人,咱們不想替你師父清理門戶,算你命大,滾吧!」

  淩鵬躬身應著,方要扳鞍上馬,餘騰又叱道:「你的膽子不小,還敢當著咱們揚鞭乘騎?」

  淩鵬一隻腳已踏上馬蹬,聞言又收了回來,心裡咬牙切齒,面上卻唯唯答應,果然忍氣吞聲,和盛巧雲牽著馬匹,緩緩從「追風四刀」身邊走過。

  才走出數丈,馬異突又喝道:「站住!」

  淩鵬和盛巧雲聞聲停步,兩人互望一眼,那盛巧雲銀牙緊挫,嘴唇顫抖,淚水在眼眶中滾滾欲墜,顯見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她幼居深山,埋首練武,初次涉足江湖,自然想不到世間竟然有這般屈辱之事,若非淩鵬屢次以目光勸阻,只怕當場就要翻臉動手。

  淩鵬心中何嘗不氣,但他卻因忌憚「追魂學究」金豪在場,不得不忍辱受屈,但求早些脫身。

  他暗暗咽了一口唾沫,轉過身時,臉上已堆了一臉陰笑,問道:「兄台尚有何事見教?」

  馬異哈哈笑道:「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告訴你前去湘南,途中最好謹慎些,北天山神手頭陀剛在岳陽現身,你要是碰上了,說不得鴛鴦夢就吹了!」

  淩鵬聽了,又驚又怒又愧,點點頭,道:「多承兄台關顧之情。」

  向盛巧雲一揮手,兩人擰身上馬,狠狠一鞭,如飛而去。

  追風四刀一齊仰天放聲大笑,但他們卻沒想到,因為這番淩辱,盛巧雲和淩鵬懷恨在心,後來追魂學究金豪和追風四刀,竟慘死淩鵬之手,這是後話。

  一陣折騰,天色已明。

  這時官道上,已有早起趕路的客商行旅,遙見坡上屹立著幾個橫刀大漢,都不敢進前,遠遠駐足,交頭接耳,私相驚向原故。

  馬異道:「師爺,咱們還要守候那小輩麼?」

  金豪沉吟了一下,道:「老夫算定他昨夜之前,應該趕到,這樣看來,莊主一番苦心,也許要白費了。」

  馬異道:「百忍老尼昨日便已入湖,韋松迄今未至,顯見是故意規避,叛師之事已明,莊主何苦再為此事操心?」

  金豪擺擺手道:「莊主的用心,你等怎能體諒──好吧!咱們回去吧!」

  馬異唯唯應諾,招呼余騰、趙森,負了韓立,隨金豪離開了柳林坡。

  一行人離去之後,那黑衣人才緩緩從藏身的大石後走出來,但他並沒有離開,獨自沿溪上行,找了一棵柳樹下,盤膝坐了下來,一面歇息,一面靜靜等候著。

  漸漸日輪上升,已到辰牌三刻,官道上蹄聲如雷,飛一般來了兩騎快馬。

  馬上坐著,也是一男一女。

  男的雙十年華,劍眉朗目,虎腰猿背,直如玉樹臨風,女的大約十八九,瓜子臉上,斜挑兩道柳眉,肩頭劍披風,嫵媚之中,又有幾分英颯之氣。

  這兩人策馬驅趕,馬身人體,都沾滿了汗漬塵土,那男的雙眉緊緊皺著,不時從馬背上昂起頭來,向岳陽城遙望不已。

  不用說,他們正是從桐柏山兼程趕來的韋松和馬夢真了。

  韋松神情焦急,一會兒揚目遠眺,一會兒輕聲嘆息,但他們所騎兩匹馬,卻已經遍體汗漬,直噴白氣,顯見是賓士不動了。

  馬夢真無限關切的安慰他道:「岳陽眼見就到了,急也不在一時,公子倒是放寬心些,讓牲口先歇息一會兒。」

  韋松搖頭道:「不!咱們不能再耽誤,我總覺心驚眼跳,只怕等咱們趕到,已經──唉──」

  馬夢真道:「怎麼會呢?公子懸念過分,所以才會煩躁不安,試想師太武功何等了得,慧心姑娘又已經先我們趕去,縱有意外變化,也不至於──」

  韋松道:「但願不致有甚意外!」

  不想話聲未畢,座下那匹棗色快馬忽然前蹄一閃,跌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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