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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第二十九章 自投羅網

  那船老大見韋松迷惑的神情,於是含笑道:「藍衣三島定有嚴律,凡是欲登浮寨的,必須換穿藍衣,小的船上只有這一套短衫,公子就將就用一次吧!」

  韋松推窗一望,天色果已發白,時間約莫已有寅刻左右。

  他不便拒絕,只好依言換上短衣,順手將東方鶯兒給他那塊銀牌,掛在頸上。

  盥洗舒齊,用過早點,緩步踱出艙面,揚目一望,心裡不禁陡然一動。

  只見遠處一脈青山島嶼,映著綠水,遙望過去,山水掩遮,似有一層薄薄的氤氳籠罩,這時旭日未起,天幕低垂,海面島上,一派寂靜,那情景,當真與世外的桃源,神仙居處一樣,令人塵念俱消。

  他尚未踏上「三聖島」,但心靈中已被這番莊嚴肅穆的氣氛所感染,不期然暗暗發出一聲讚歎!

  「天外隱三聖,看這氣概,果然不差!」

  但是,他又想到船老大所說「斷頭送屍」的話,景仰之中,無形又蒙上一層憂慮,按理三聖隱居海島,不用猜,當年必是失意于中原,是什麼原因使他們憤世嫉俗,嚴禁門下踏入中土?不許外人擅入三島呢?再說,三聖門下既有「不入中原」的戒律,自己遇見的藍衣少年又是什麼人?

  沉思之際,船速已減慢下來,薄霧蕩開,三島上景物依稀可辨,距岸十裡處,有一排五艘紅漆大船,用鐵索連鎖,船上鋪著木板,搭建著一棟房屋,四周遍插刀槍長戟,一支藍色大旗迎風獵獵招展,旗上繡著鬥大兩個字──浮寨。

  船老大早已取出一面小小藍旗,親立船頭,高舉過頂,大聲道:「小的杭城東域漁家許五,搭載一位姓韋的公子,欲赴三聖宮朝謁,懇請開寨檢驗!」

  「三聖宮」?韋松驀地心中又是一動,陡然記起自己夢中所見青石宮殿,可不正是「三聖宮」嗎?當下驚疑之心頓起。

  隨著呼聲,浮寨上閃出一列腰懸長刀的藍衣人,個個手按刀柄,橫立浮寨邊沿,其中一個好像頭目模樣的虯髯大漢宏聲道:「停船!系頭纜,下尾錨,等候查驗!」

  海船上應一聲,嘩啦啦一陣鐵鍊響,船尾拋下一隻大錨,那船老大親執纜繩,拋上浮寨,頃刻間,船頭貼近浮寨,船尾則伸向外海,算是停靠妥當。

  那虯髯大漢手撫腰刀,輕輕一邁步,身法輕靈,竟從浮寨上一步跨登船頭,接過船老大手中藍旗,展視之後,點頭微笑著拍拍船老大的肩頭,道:「許老大,辛苦了!」

  許五躬身笑道:「托三位島主洪福,一家粗堪溫飽,小的無事不敢擅近水域,只因載送一位韋公子,欲要──」

  虯髯大漢打斷他的話頭,問道:「人呢?」

  韋松不待船家介紹,舉步迎上前去,含笑拱手道:「在下韋松,造訪貴島,希賜接進!」

  那虯髯大漢上上下下向他打量了一遍,淡淡笑道:「韋公子欲往敝島有何貴幹?」

  韋松道:「特來應一位友人之約!」

  「應約?」虯髯大漢詫異地瞅了他一眼,微笑道:「公子只怕弄錯了吧?是應三聖島之約?」

  韋松正色道:「不錯,正是東海三聖島。」

  虯髯大漢聳聳肩,道:「敝島隔絕中原,向與中土人氏絕無往來,公子究竟是應誰的約會?」

  韋松道:「那位朋友是何名姓,在下並不清楚,但他確曾明告乃是三聖島的人,大約不會弄錯,煩請將在下來意通報,也許那位朋友會對在下說明的。」於是,便把藍衣少年如何取去翡翠,押借黃金,訂三月之期備贖等等經過,大略說了一遍。

  虯髯大漢一面聆聽,一面臉色不時轉變,時而皺眉,時而陰沉,等到韋松說完,輕「哦」一聲,突然把臉一沉,冷冷道:「韋公子,我看你文質彬彬,年紀也輕,前程不可限量,是以,有句冒昧的話,不知你願不願意聽?」

  韋松一怔,一時間不知他何出此言,忙道:「大叔有所指教,在下敢不洗耳恭聽。」

  虯髯大漢見他態度謙和,臉色也平靜了許多,輕喟道:「公子若願聽我勸告,那件翡翠,還是不要了吧!最好原船回去,免得將來徒招悔恨!」

  韋松驚道:「大叔這話,是何意思?」

  虯髯大漢又聳聳肩頭,道:「反正絕非惡意,我看你氣度風姿,都非凡俗,又不像是武林中人,才出此肺腑之言,實在對你說吧!若是你定要前往本島,一個不好,只怕會招致殺身之巨禍!」

  韋松聽了這話,心頭猛可一震,脫口道:「在下誠意應約贖取祖傳故物,並無干犯貴島之處,殺身之禍,何由而生?」

  虯髯大漢冷冷笑道:「信不信由你,在下職司浮寨警備之責,其實大可不必多費口舌,這些話,純是為了公子著想,假如你一定要傳報入島,我也不便攔阻,公子不妨慎重考慮,再作決定好了。」

  韋松聞此沒頭沒腦的話,心下大感彷徨,暗忖道:聽他口氣那位藍衣少年確是三聖島上之人,這是不容置疑了,但他與我無仇無怨,怎會無故使我千里趕來,反惹殺身之禍?不!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繼而又想道:我此來名雖為了贖取祖傳故物,實則欲試圖探詢天外三聖對中原武林所臨危機的態度,他的話縱非虛詞恫嚇,難道我竟甘心半途而廢?

  想到這裡,心裡遂決,昂然笑道:「大叔關顧之情,在下心感,但那翡翠,乃在下亡母遺贈之物,無論如何,必須贖取,所以……」

  虯髯大漢頗顯不悅,冷冷接口道:「所以,你仍然要前往本島?」

  韋松毅然道:「正是。」

  虯髯大漢斜睨他一眼,又道:「你寧可為了區區一塊翡翠,甘送寶貴性命?」

  韋松怔了一怔,笑道:「生死有命,在下不敢強求──」

  虯髯大漢哼了一聲,道:「好!那你就不要怨人了。」

  說著,朝寨上揚揚手,寨後立即「蓬」地暴響,登時一枚紅色號箭,沖天而起,直向島上射去。

  虯髯大漢雙拳當胸,沉著臉道:「請公子登浮寨換船!」

  韋松連道:「不敢當!有勞大叔!」隨著他跨上了浮寨。

  那虯髯大漢自從勸告韋松,未獲信任,一直就沉著臉不再開口,登上浮寨,韋松客氣的拜問姓名,他也不理,寨上巡邏者解去纜繩,許五的船隻即退走。

  韋松環顧浮寨,暗中估計,寨上約有二十多名守望之人,個個沉默寡言,竟無人再與他搭訕,寨後並系著一列四艘快艇,艇上各有四名水手,持槳而待,好像隨時隨地,都在準備駛離浮寨。

  他被安置在木屋前一張椅上,既無人跟他說話,只好自己想著心事,看這情形,三聖島的確透著十分古怪,他們好像對任何行客,都採取敵視的態度,這一趟東海之行,也許會吉少凶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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