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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不過,他自信並無開罪三聖島之處,依禮拜謁,諒來總不至真像那虯髯大漢所說,莫名其妙招來殺身之禍吧!

  回頭望望,許五那只船,業已去得只剩下一點小黑點,他把心一橫,暗道:反正退路已斷,管它龍潭虎穴,我韋松也要闖它一闖。

  正想著,忽見島上也飛射出一溜紅色信號,那紅色光連發出三次,最後,一股黑煙緊隨升起冉冉漫向空際。

  虯髯大漢見了,面上忽現詭笑,轉身進寨,取來一根牛筋粗繩,向韋松點點頭道:「韋公子,委屈你一下了。」

  韋松望著他手上長繩,訝然問:「大叔是何意思?」

  一句話沒完,旁邊飛也似竄上來兩名持刀大漢,一人一隻手膀,登時將他架了起未,虯髯大漢擲下長繩,喝道:「綁了!」寨上人七手八腳,當時將韋鬆綁了個四馬躦蹄。

  韋松大叫道:「在下按禮拜謁,大叔怎的這般對待?」

  虯髯大漢笑道:「島主有命,綁押前往,只好委屈你一下。」

  臉一沉,揮手道:「押上船去。」

  兩名大漢不由韋松分說,一左一右抬了起來,重重向一艘快艇上一摜,可憐的韋松無法運氣護身,直被摜得兩眼金星亂閃,險些昏了過去。

  艇上水手一齊操槳駛動,快艇宛如箭矢,如飛向島上劃去。

  韋松躺在舟中,就像一堆肉球,滿肚子怒火,欲泄無處,想罵也找不到物件,翻著兩眼,只有苦笑的份。

  這時候,天色業已大亮,一輪紅日,從東方緩緩升起,海上風平浪靜,碧波粼粼,刺眼的陽光,照得他兩眼發花,陡然間,他又記起神手頭陀臨別告誡他的話──三聖島三個老怪物,向不與中原往來,此去能行則行,不能成功,千萬不可勉強。

  他不禁在心底嘆息道:這──這怎能怪我勉強?他們無緣無故,不由分說,便下令上綁,誰又料得到竟是這種遭遇呢?

  舟行快捷,不過頓飯光景,四支槳漸漸慢下來,耳旁人聲熙攘,已抵岸邊。

  一個二十六歲左右的藍衫少年,領著六名刀手,大步登上快艇。

  韋松偷眼望去,只見那藍衫少年生得劍眉朗目,頭束武士巾,腰懸長劍,風姿英發,宛如玉樹臨風,只是神情之中,略帶陰沉狡猾,一雙目光,浮而不實,顯得十分精明幹練。

  少年身分似乎頗高,一現身,人聲立即沉寂了下來,艇上水手一齊立起身來,向他躬身為禮,異口同聲道:「參見霍少當家!」

  少年傲慢地微一頷首,目光斜垂,打量了韋松一眼,冷漠地問:「要見島主的,就是這個窮酸麼?」

  水手們答道:「正是,浮寨李管事,已經奉命將人上綁,由小的們飛送本島。」

  姓霍的少年頷首「唔」了一聲,探下身子,一把將韋松提了起來,五指搭扣在他腕脈上,略一沉吟,便驕傲地笑道:「李勇越來越膽小了,只是一個毫無武功的酸丁,何必小題大作,松了綁,諒他插翅也逃不出去。」

  一名刀手抽刀上前,替韋松挑斷牛筋,鬆開粗繩,扶他站起來,喝道:「快謝少當家恩典!」

  韋松一面扶著手,一面施禮道:「謝謝少當家──」

  娃霍少年斜睨著笑道:「你姓什麼?哪裡人氏?欲見島主何事?」

  韋松道:「在下韋松,世居湖北,只因曾在鄂境老君山附近,缺少盤費欲以祖傳翡翠為質,蒙貴島一位朋友,押借二百兩銀子,約期三月贖取,在下特地備銀晉謁,親贖故物!」

  那姓霍的少年未待他說完,笑容忽然消失,插口問道:「你見到的那人,可是一位姑娘?」

  韋松一愕,忙道:「不!是一位年輕少年書生!」

  姓霍的少年目光連轉,「噢」了一聲,道:「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叫何姓名?果是三聖島的人?」

  韋松道:「雖未直言姓名,但他曾念過一首詩,詩中有一句『遺民早佚名和姓,三聖一家盡衣藍』,並且曾囑在下,只消到東海之濱,隨意登上一艘船,告訴駛向『藍衣三島』,就可見到──」

  姓霍少年聽了這話,忽然又露出喜色,接口道:「他果真對你說過,三月之內,願在三聖島候你贖取故物?」

  韋松點點頭道:「當時他確是這麼說的。」

  姓霍的少年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道:「好!你且跟我去見我爹爹!」

  韋松被他拉住,只覺姓霍的少年五指有如鐵箍,雖然被扣在他手腕上,但舉步之間,一股內力,竟循著指尖宜透過來,迫使自己不能不跟著他快步疾走,絲毫慢不下來。

  他不覺駭然,暗想這少年年紀不比自己大了多少,一身修為,不在自己之下,難道他也曾有過奇遇,由武林高手渡過內力?

  他忍不住偷偷向那姓霍的少年望去,只見他面含微笑,似乎十分興奮,拉著他直向內島飛步而行,穿過一條大街,街上男女,盡著藍衣,服裝式樣,卻跟中原頗不相同。

  那些男女百姓,都用詫異的目光,遠遠往視著他,神情之中,又是好奇,又是關切,又像有些畏懼這位霍少當家似的。

  韋松一肚子疑團,無法偵破,譬如說:霍姓少年是不是三聖的子孫?為什麼他一聽自己來赴那位藍衣少年三月之約,便突然變得欣喜和高興呢?

  於是,他忍不住問道:「敢問霍少當家,令尊是三聖中哪一位?」

  姓霍的少年笑道:「你弄錯了,我爹爹乃三聖嫡傳首徒,現掌三島事務,替三位元島主分憂,我叫霍劍飛,襄助爹爹總管島務!」

  韋松懷著忐忑的心情,又問:「那麼,少當家可知道那位慨借在下銀兩的朋友,他是島上什麼人?」

  霍劍飛陡地停步,臉上笑容忽又沉斂,不悅地道:「你問他姓名作什麼?」

  韋松詫道:「在下受他援手之恩,理應知道他的姓名稱呼啊?」

  霍劍飛哼了一聲,道:「但是,我要警告你,你如想留得性命回去,最好別再追間他的姓名來歷,你要翡翠,三聖島上車載斗量,隨你拉幾件並非難事,其他的,你就不用多問了。」

  韋松愕然驚忖:這人喜怒無常,其中必有蹊蹺,於是正色道:「在下那塊翡翠,雖不珍貴,乃是家母遺物,怎能以它物抵換?」

  霍劍飛想了一下,忽又詭譎笑道:「這件事,且等一會再說,現在先見見我爹爹,也許他老人家有話要問你。」拉住韋松的手,疾步奔向一座青石圍牆的莊院。

  踏進前院廊下,霍劍飛才松了手,回頭吩咐道:「好好看待韋公子。」自己便急急進入上房。

  韋松吐了一口氣,展目四望,心裡不禁吃了一驚,原來這棟高大房屋,全是用色碧青石砌成,院落之中,有一根短短的樹樁。這情景,竟跟他在船上所做惡夢的夢中景象,十分相似。

  想起夢中經歷,餘悸猶存,使他不期然泛起陣不祥的預感!

  正在驚愕詫訝,霍劍飛又匆匆奔了出來,招手道:「韋兄,快請過來,爹爹正等著你呢!」

  韋松懷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只得硬著頭皮,跟他跨進上房。

  房中肅立著四五個丫環使女,兩列桌椅,收拾得一塵不染,正面一張金碧輝煌錦榻上,斜斜靠著一個五十左右的藍袍老人。

  這間上房,排場相當考究,那老人左手把玩著一隻鳥籠,右手撚須作態,一名丫環捧著煙袋,一名丫環跪在榻前,掐著一雙粉拳,輕輕地替他捶著腿。

  上房之中,寂然肅靜,除了那鳥籠中一隻翠鳥吱吱喳喳輕鳴,簡直落針可聞,連大氣也沒人敢喘一聲。

  韋松自幼過慣樸實無華的日子,居然踏進這麼富麗的房間,當真是眼花撩亂,連忙規規矩矩垂手而待。

  一名丫環奉上香茗,輕聲道:「公子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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