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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珠兒掄動長劍,匹練盤空繞的,虹芒過處,悶時連響,舉手之間,劈翻了三四人,嬌聲斷喝道:「還有哪一個不怕死的,只管過來!」

  群賊被她出手一劍威勢所攝,一個個不由自主頓住了腳步。

  霍守義閃著一雙銳目,盯住珠兒打量了好一陣,哼道:「原來三個老東西果然藏私,連貼身宮女,也習得上乘劍氣,這些年來,倒是老夫走了眼了。」腳下一邁,倏忽間閃電向珠兒欺去。

  只見人影一晃,霍守義左掌右指一齊攻出,「呼」地一聲,直取珠兒上中二盤。

  珠兒疾沉玉腕,長劍迫胸橫劃,嬌軀半轉,踉蹌向後倒退了一步,劍氣繞體而生,低叫道:「紫英姐姐,緊守室門,小妹自能料理這老賊──」

  顯見她雖然被逼退了一步,卻從容避開了一掌一指,仗著手中多了一柄長劍,足堪抵擋得住霍守義數十招以上,楊紫英半驚半喜,果然退守丹室室門。

  霍守義一招落空,臉色微變,雙掌提舉平胸,擰身又欺近一大步,錯掌之間,勁風立生,一連又攻出兩招淩厲絕倫的內家掌力,冷笑道:「丫頭有多大能耐,居然口出狂言!」

  珠兒悶聲不響,展開長劍,真力逼於劍尖,招式展動,劍尖發出一陣陣嘶風裂帛之聲,竟然跟霍守義放手激戰起來。

  以她的修為,自然不會是霍守義的對手,但她此時義無反顧,招招狠惡,只守不攻,一時之間,卻勉強支撐住未曾落敗。

  丹室之前,人影閃晃,激戰正烈,然而,丹室之中,卻仍然沉寂如死,不聞半點聲響。

  時間慢如蝸步,珠兒捨命奮戰,好容易支持了二十招以上,力道已顯然不繼,一步一步被逼退到室門前。

  楊紫英看得心驚膽裂,暗算時刻,距離三聖吩咐的時間,仍有大半個時辰,珠兒氣喘噓噓,分明無法再支撐得那麼長久了。

  她突然一橫心,忖道:與其眼看著被叛賊沖進丹室,不如助珠兒捨命一拼,先死在丹室門外。

  這念頭在她腦中石火電光般一閃,正待掄劍出手,猛可裡,突見霍守義左臂反掄逆揮,快加迅雷,一隻手竟然撩開珠兒長劍,右手聯指遙點,指風穿透劍幕,珠兒輕哼了一聲,機伶伶打個寒噤,一鬆手,長劍墮地,人也仰面栽倒。

  楊紫英大吃一驚,奈因事出倉促,已經來不及搶救,驀聞霍守義仰天發出一聲震耳大笑,揮手叱道:「沖進去,取得老賊首級的,賞千金,晉升總管!」

  群賊如風似狂,揮刀掄劍向丹室門前疾沖了過來。

  楊紫英只剩單人只劍,明知萬難阻擋賊眾圍攻,趕緊退貼在室門之前,百忙中忽然觸手碰到懷中那只象牙小盒。

  她這時靈光一閃,飛忖道:這只盒子是霍劍飛逼著韋公子面呈三位島主,盒中心定放的歹毒之物。

  心念及此,眾賊已呼嘯而至,楊紫英銀牙一挫,探手從懷裡掏出小盒,也不管盒裡是什麼東西,揚手便向賊眾也擲了過去。

  當先一名賊子見她擲出一隻白晃晃的東西,只說是暗器,揮刀一砸,不料鋼刀砍在盒上,「噗」地一聲輕響,盒蓋應手碎裂,卻從盒中飛濺出許多碧綠色的液汁。

  那些液汁臨空飛灑,剎時間濃煙四起,焦臭之氣彌漫,凡是被沾上一滴汁液的,莫不慘叫連聲,五十餘名賊黨,登時有一大半拋了兵刃,掩面抱頭,倒地亂滾,不過頃刻光景,竟被毒斃了三十人。

  餘汁流落地面,堅硬的花崗石也冒起一陣白煙,紛紛斷裂腐碎。

  這一來,不但賊眾驚惶後退,連楊紫英也目瞪口呆,才知那盒中所放,竟是如此歹毒的烈性毒汁!

  霍守義勃然大怒,袍袖一抖,揚掌向紫英劈出一股淩厲絕倫的掌風。

  紫英正被毒汁所驚,猝不及防,肩頭上被掌力掃中,只感一陣椎心折骨般刺痛,登登倒退兩步,「蓬」地一聲,背心正撞在丹室扉上──

  室門應聲而開,忽的,一條手臂從後疾探過來,恰好托住了她的身子,輕輕將她放落地上。

  楊紫英內腑已被掌力震傷,強忍痛楚扭頭一望,那人卻是韋松。

  她一時又驚、又喜、又悲、又慰,只叫得一聲:「韋公子──」以下的話湧到喉邊,未及出口,便昏了過去。

  韋松暗歎一聲,舉步跨出室門,反手又將門扉掩上。

  霍守義僅看見室門撞開,跨出來一個人,原當是三聖現身,情不自禁倒退了兩步,及待定神認出竟是韋松,心裡不禁一跳!

  原來這時的韋松,神采飛揚,目蘊炯炯神光,已和初來三聖島時的文弱之態,大不相同了。

  韋松背向丹室門扉,首先從墨角下扶起珠兒,一試腕脈,知她已被陰寒手法點斷了「天泉」主穴,劍眉登時一皺,揚起頭來,冷冷瞥了霍守義一眼,問道:「是你下的毒手?」

  霍守義見他眼中殺機湧現,竟不知不覺又退了一步,強自鎮靜笑道:「她犯上抗拒老夫,罪在不赦!」

  韋松點了點頭,轉面卻對那毒汁下逃相殘命的十餘名叛黨朗聲說道:「你們聽見了嗎?犯上抗拒之人,罪在不赦,我想,你們誰不是世代沐蒙島主大恩之人,今日受姓霍的蠱惑,迫於淫威,才做出這種忘恩負義逆天犯上的惡行,島主聖恩廣被,特予一線悔改之機,還不趕快棄刀跪來天恩,真要臨死不悟嗎?」

  那十餘名叛黨聽了這話,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霍守義卻勃然怒道:「韋松小輩,你算什麼東西?竟敢大言不慚,欲圖搖撼老夫親信!」

  韋松對他的叫嚷,彷佛全未聽見,仍然緩緩對賊黨們道:「反璞歸真,回頭是岸,你們都有妻兒父母,久居島上,今日附從亂黨,肩負叛惡之名,十年百年之後,拿什麼臉面在九泉之下,去見你們的祖先父母──」

  這番話猶未說完,其中已有三數個天良未滅的憬然醒悟,當當各自拋了手中刀劍,疾奔過來,撲跪在丹室門外!

  霍守義一見,怒火上沖,驀地一聲大喝,揚手一掌便向那三名變節叛黨劈了過去。

  他掌力方起,韋松「嘿」地一聲冷笑,身形一閃,早已橫身擋在室門之前,沉腕曲肘,雙掌一翻,遙遙一掌反推而出。

  掌力一觸之下,狂風激揚,暗勁橫流,「蓬」地一聲震天大響,韋松肩頭微微一晃,霍守義卻向後倒退了兩步。

  霍守義駭然大驚,注視韋松,卻見他氣定神閑,昂然挺立如故,分明毫無損傷。

  這一來,他不禁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韋松來到三聖島,不過短短三數天時間,從前他縱然習練過武功,既然心脈已斷,真氣已破,怎會在一夜之間,非但恢復了失去的功力,而且變成了絕世高手?

  霍守義雖然老奸巨猾,但卻無論如何也猜不過其中緣故,心忖道:就算他突然恢復了失去的功力,又怎能跟我數十年苦修相比,方才那一掌,必是太大意了。

  登時惡念隨起,矮身錯掌,雙臂半提,施展「逆天大法」,將畢生修為力道,全放運集在雙掌之上,獰聲道:「小輩,你敢跟老夫再拼三掌嗎?」

  韋松哂然笑道:「便是三百掌,在下也不懼。」

  霍守義突然吐氣開聲,斷喝一聲「好!小輩接掌!」

  雙掌平胸向外疾翻,倏伸倏縮,連推三次,雙腳一頓,兩隻腳踝,已深深陷入地中半寸左右。

  韋松未見蓄勢提氣,只是輕聲冷哼,掌心疾若奔雷馳電,也是平胸推送三次,雙腳向下微沉,只在地面上留下兩個清晰的腳印。

  兩人瞬息間對推了三掌,既無勁氣爆空聲響,也未見掌風衝擊回蕩,然而,三掌一過,霍守義突然大叫一聲,張口噴出一大口鮮血,一樁不穩,登登登踉蹌直退出一丈以外,終於一跤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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