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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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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時候,空中一連串爆發出「蓬蓬蓬」三聲震耳巨響,狂風橫飛怒卷,那十餘名賊黨站在七尺以外,也被勁力掃得東倒西歪,滾滿了一地。 韋松目注一丈外重傷倒地的霍守義,眼光炯炯有如利矢透射,一動不動直過了半盞熱茶之久,才籲出一口氣,舉步向他走去。 霍守義面如金紙,全身已看不出一絲血色,見韋松走近,猛可挺身從地上躍起,踉踉蹌蹌又退了四五步,指尖顫抖,遙指韋松,喘息地道:「說!說!小輩從何習得『逆天大法』──」 韋松距他五尺處停步,平靜地答道:「你已死在眼前,就讓你做個明白鬼吧!你以前猜測得不錯,三位老菩薩自從十八年前一氣之下,真氣閉塞,功力全失,不得不忍痛將島上總管重任,付授給你,這些年,三位老人家無時無刻不在提防著你,幸而上天護佑,一直未被你發覺──」 霍守義聽到這裡,長歎一聲,一顆頭緩緩垂落下去,嘴角也開始滲出汩汩鮮血。 韋松繼續又說道:「但是,直到昨天夜晚,三位老菩薩得『返魂丹』之助,窮一夜時光,以『逆天大法』才將閉塞的穴道打通,不過,十八年真氣塞阻,三位老人家的功力,已經大不如前,各人只能練複從前七成功力了──」 霍守義突又揚起頭來,駭詫地望著韋松,神情顯得十分激動。 韋松嘿地笑道:「你且別高興,三位老菩薩雖然無法練複全部功力,難以對敵,但他們卻將這曠世難覓的厚恩,賜給了區區在下。」 霍守義猛然厲喝道:「你怎麼樣?你怎麼樣?快說!」 韋松淡淡一笑,道:「在下承三位老菩薩成全,以逆天大法,共同為在下續接斷去的心脈,而且,各將畢生修為內力,轉注在下體內,則令區區在下,合三聖之力,替老人家們除你這叛師欺祖,卑劣無恥的叛徒,天幸未曾虧負重托,總算也讓你傷在『逆天神功』之下,現在,你明白了嗎?」 霍守義聽完這番話,恍然大悟,忽地仰天狂笑道:「天意!天意!這真是天意!」 韋松從懷裡取出一卷薄薄的書冊,抖手展開,又道:「老賊!索性再讓你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霍守義一望,臉色登時脹得一片血紅,脫口叫道:「逆天秘籙,逆天秘籙!」 韋松「唰」地收攏秘冊,含笑揣入懷中,道:「現在你更明白了吧!可笑你癡心妄想了整整十八年,這本秘籙一直就在三聖宮中,何曾被人攜離本島──」 霍守義又氣又怒,愧恨交加,驀然大叫一聲,雙掌向自己太陽穴上一合,「噗」地一聲,整個頭爆裂開來,灑了一地血水,雙膝漸漸虛軟終於跪倒。 那僅余的十餘名叛賊驚得目瞪口呆,及待驚覺,一聲狂叫,紛紛奪路如飛向宮外逃去。 韋松並沒有攔阻他們,只是略帶惋惜地向霍守義屍體頷首低語道:「一念貪婪,落得如此下場,總算你臨死已悟前非,終於向三聖宮下跪求恕了。」 他衷心本甚仁厚,目睹霍守義以絕世高手,竟落得屍骨不全,不禁代他深感不值,悵然良久,天色已漆黑得伸手難辨五指。 忽然,一陣喧雜的人聲由遠而近,一列火把急急穿進宮門,飛一般向後宮奔來。 韋松揚眉旋過身子,昂然挺立而待,剎時,一大群藍衣漢子,高擎火把燈球蜂湧而至。 那群人個個衣衫碎,神色慌張,有的拿著鋤頭,有的舉著柴刀,也有極少數懸著刀鞘,手裡卻沒有兵刃。 大夥兒高舉火把,見霍守義已死,齊聲歡呼起來,為首一個年約六旬的藍袍老人激動異常,率眾跪伏在丹室門外,喜極而泣,向韋松訴說道:「咱們都是島主的子民,不隨霍家父子反叛,被他們毆辱囚禁在牢裡,方才叛賊們風傳事敗,咱們才破牢出來,少俠大恩,三聖島民永志不忘!」 韋松苦笑道:「各位快起來,在下也是沐蒙島主天高地厚之恩,才得僥倖除此叛賊,現在不是敘禮的時候,就煩你們分頭收拾掩埋死屍,派人把守住前後宮門,霍守義雖死,還有他兒子霍劍飛未見,須防他反噬偷犯宮闕。」 藍施老人叩頭爬起,道:「少俠只管放心,凡事自有小老兒分派,小老兒姓李名元棟,乃是李二的叔父。」 韋松「啊」了一聲,當下將各事委託了李元棟,自己急急回到丹室,推開室門,只見楊紫英仰面昏倒在門後,遠處壁角錦塾之上,盤膝坐著三個面容枯槁的老人,正是「藍衣三聖」。 韋松輕輕掩上房門,先塞了一粒「返魂丹」在楊紫英口中,暫時仍讓她倚躺在門後,自己卻輕輕走到錦墊之前,屈膝跪倒。 三聖緩緩睜開眼簾,望了韋松一眼,三張憔悴枯槁的臉上,緩緩浮現一抹淺淺笑容,首聖嘴角微動,輕聲問道:「那叛徒怎樣了?」 韋松道:「晚輩將他震傷,看見秘籙之後,他已經羞憤自碎太陽穴而死!」 二聖聳聳肩頭,道:「便宜了那畜生。」 韋松雙手捧著那冊「逆天秘籙」送到三聖面前,三位老人臉色同時一動,異口同聲道:「收下!收下!咱們已成了三個老廢物,還要那撈什子則甚?」 韋松道:「晚輩蒙賜絕世功力,續接心脈,重獲武功,受益已多,這份秘籙萬不敢再取。」 首聖正色說道:「咱們替你續接心脈,乃是償還你那三粒返魂丹,渡授內力,乃是要你代殲叛徒。方才咱們內力枯竭,行將就木,又耗去你三粒靈丹,這半部秘籙,恰好抵消欠情,你一定要還給咱們,難道再要咱們還你三粒靈丹不成?」 韋松肅容道:「三位老前輩再造之恩,晚輩已粉身難報,獲此不世奇緣,正苦酬償無門,老菩薩留下秘籙,可以藉以教誨三島弟子,晚輩安能貪得無厭,致遭天譴。」 二聖搖頭道:「真是迂儒之見,一報一償,兩不吃虧,咱們平生不欠人情,你不必再說廢話了。」 正這時候,室外突然響起一陣叩環之聲。 韋松霍地立起,沉聲問道:「是誰?」 門外傳來焦急的聲音道:「韋少俠,請出來,李元棟有急事面陳。」 韋松揣好了那冊「逆天秘籙」,閃身出了丹室。 片刻之後,韋松重回室中,臉色已變得十分凝重,屈膝跪道:「晚輩原承三位老菩薩大恩,本當留待三位老前輩複元之後才走,無奈藍姑娘現身陷險境,萬難耽誤,必須立即馳救,現在就需拜別。」 三聖霍然驚問道:「藍丫頭怎麼樣了?」 韋松道:「適得消息,霍家父子叛宮之時,藍姑娘正好趕回島來,據說看似負了極重的內傷,霍劍飛假作迎接,竟將她禁制在寨上,後來聞得其父事敗喪命,便率領十余死黨,將藍姑娘擄劫而去──」 三聖聽了,神色齊變,道:「他將藍丫頭擄到什麼地方去了?」 韋松道:「現在尚難確知,不過,據稱霍劍飛去時,曾帶了數天乾糧和大批財物,極可能是逃往中原去了。」 首聖黯然歎道:「藍丫頭真是多災多難,此地事情已了,你不必再顧我們,快些追去,總要設法救她回來。」 二聖接口退:「那冊秘籙,本是她父親之物,你帶在身邊,要是追上,就給了她吧!這秘籙共有上下二冊,上冊不知失散在何處,如能尋獲上冊,方能造就她繼承她父親一身藝技。」 韋松唯唯受教,一面命李元棟立即備船,一面急急救醒楊紫英,暗地又交給了她三粒「返魂丹」,道:「三位老菩薩為了給我渡力,精髓枯竭,我雖然已經呈送過三粒丹藥,現因急於追趕霍劍飛,不能親待他們復原,假如一時不能趕回來,這三粒靈丹,煩姑娘代我呈獻,務必要求三位老人家服用,否則,縱在萬里之外,我也難以心安。」 楊紫英十分難過地點點頭,道:「韋公子,你能不能也帶了婢子,同去援救藍姑娘呢?」 韋松沉吟一下,道:「本來並無不可,但島上新遭叛賊騷擾,三位島主又未復原,你若再離開,此地要依靠誰呢?」 楊紫英垂首無語,默默替他整理些應用之物,韋松依依不捨,拜別三聖,懷著滿腔異樣的心情,踏上李元棟特派的快船。 八名健壯的水手,搖櫓揚帆,馳舟離岸,岸邊上,成千島民舉燈結伴相送,楊紫英夾雜在人叢中,頻頻揮手,也頻頻揮淚。 快船航行漸漸加速,船頭指向正西,那兒,正是中原。 韋松立在船尾,目不轉睛注視著逐漸模糊的「藍衣三島」,回憶數日之前,舟中怪夢,久之,久之,才低頭長歎了一聲,呢喃自語道:「唉!真像一個可怕的夢,也是個令人永難忘懷的夢──」 一陣海風拂面而過,朦朧中,彷佛又聽見遙遠島上飄送過來的數聲:「家住飄渺白雲間,萬里煙波映彩帆,遺民早佚名和姓,三聖一家盡衣藍──」 歌聲漸渺,韋松雙目一閉,頰上滾落兩滴感慨而悲淒的淚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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