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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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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徐鵰驀地一跳,神色立變,叫道:「羅璣……你是桃花島……?」 「是的,我從小在桃花島長大,如今家父身被汙名,被武林七大門派囚禁百丈峰,我母親也被……」 「唉!」徐鵰一聲嘆息,打斷他的敘述,接口道:「令尊一向俠名遠播,不意竟蒙此不白之冤,但是,你怎知那人陷害他呢?」 「那人出手狠毒,所用手法,極似桃花島獨門血氣氣功,因此,被害的人,都以為傷在我爹爹手中——」 「唔!你怎麼去證明不是呢?」 「……我相信我的爹爹……」 「嘿!單憑這一點,是不夠充分的,你應該再去發掘更具體的證據。」 「所以,我要請你幫助。」 「我能幫助你什麼?」 「徐兄,你不是親眼目睹過那人的面貌麼?」 「不錯,但是我已經被他挖去眼珠。」 「不,徐兄,到目前為止,你是唯一見過他面貌的人,現在你雖然雙目俱毀,但你會記得他的模樣,熟悉他的身材和聲音。」 「這個,我永遠不會忘記。」 「那麼,將來有一天,要是你憑籍聲音或其他記憶,辨出他是誰,徐兄,你願意告訴我嗎?」 「我為什麼不願意?」 「但是,你要冒很大的危險,他會殺你滅口的。」 徐鵰縱聲哈哈大笑,道:「閻王註定三更死,不肯容人到五更。生死之事,姓徐的看開了。」 「好!謝謝你!」 羅英站起身來,又向天殘童桐拱拱手,然後大踏步出了古廟。 跨出廟門,徐鵰的聲音兀自叫道:「羅兄,用得上窮家幫弟子的時候,咱們隨時為你效勞。」 羅英回過頭來,向廟中揚揚手,眼中飽含著激動的熱淚——他明知徐鵰雙目俱瞎,已經看不到他,童桐雖然能看見,卻未必不能瞭解他揮揚的友情之手。 ——唉!這些可敬且可愛的殘廢人—— *** 武當山,雄峙在鄂西高原北端。 茂林奇峰,蒼杉修竹,景色如畫。 這兒,曾經是中原武林發祥地之一,武當派內家玄功,數百年來、與少林派外家硬功,並稱武林雙絕。自從張三豐祖師首創「柔」拳七十二手,武當一派,聲譽之隆,幾乎取代少林。 然而,三十五年前,「海天四醜」血洗武當,紫陽道長重傷而死,堂堂武當一派,只剩下三十幾名十二代弟子,從此,江湖中再沒有看見過武當門下仗劍行道。 這是血淋淋的往事,也是血淋淋的教訓,江湖中漸漸忘記了「武當派」。再沒有人記起豪壯的「解劍池」,雄偉的三清觀,武當門下,也銷聲匿跡,埋頭忍辱。 三十年來,他們全心全意在鑽研一件事——參解張三豐祖師秘而不宣的曠世絕學《無字真經》。 可是,他們並沒有成功,因為許多人雖然聞風「禍水之源」毒水,能夠解開《無字真經》的秘密,卻沒有誰找到過「禍水之源」。 於是,武當弟子開始離山四處打聽他們改扮俗家百姓,拆字算命,甚到游方頭陀,踏遍天涯,找尋那「禍水之源」。 誰知一事未成,一事又起。一天,武當山上突然發生一樁駭人聽聞的變故——鎮山至室《無字真經》,被人深夜侵入「玄都殿」,竊盜而去。 玄都殿乃武當重地,日夜均有派中高手負責巡查,殿上更有二十四名值殿弟子,居然在草木不驚,無聲無息的情形下,被人從容盜去至寶。武當派雖說閉關退出江湖武林,這個變故,也仍然是令人震驚萬分的。 十二代掌門「天—道長」下令禁止宣揚,一面親自斟察失竊線索,終於得到兩點結論:第一,侵入玄都殿的飛賊,至少兩人以上;第二,其中必然有一個是女的。 為什麼?因為他們在玄都殿外窗紙上,發現兩處同樣大小的破孔,其中一個破孔下方左右的地方,還留下一絲鮮豔的朱紅唇印。 此外,什麼痕跡也沒有了。 天一道長大為震怒,下令破除禁令,武當派紛紛四出,發誓非擒回竊賊,追回《無字真經》不可…… 這一天,天剛破曉,三清觀觀門甫開,一個英姿爽朗的年輕人,已經出現在道觀之前,這少年風塵僕僕,背插短劍,正是從百裡外連夜趕來的羅英。 羅英昂首來到觀門前,向正要開始打掃的小道士拱拱手道:「相煩師父即稟貴派掌門道長,就說羅英有事求見。 小道士用詫異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羅英一陣,問道:「少俠可是從桃花島來的麼?」 羅英暗吃一驚,笑道:「正是,小師父怎知我來自桃花島?」 小道土一聽沒有錯,連忙拋了掃帚,稽首施禮道:「敝觀觀主傳有令諭,算定少俠這兩日將到,全觀弟子已恭候多時,少俠且請稍待,小道這就飛稟觀主。」 羅英被他弄得滿頭玄霧,欲要詳問,那小道士已經如飛奔回觀內,不片刻,觀中雲板一連七響,三清觀頓時沸騰起來。 他自從離開古廟,兼程北行,途中並無延擱,除了「窮家四殘」,並沒有人知道他這次武當之行,但看這情形,武當派竟然早和他的行向,這真是件怪誕的事。 方在訝詫,一群青袍道人,已飛步迎了出來。為首一個金冠道長,約莫有六七十歲,面如滿月,神目的。當他一腳踏出觀門,見羅英正負手屹立,慌忙合掌稽首,朗聲道:「武當派第十二代掌門天一,恭請羅少俠入觀。」 羅英全未料到會有這一著,頓時手足失措,連忙拱手還禮道:「在下來得魯莽,前輩鑒諒。」 那武當掌門天一道長電目一瞬,喟然歎道:「少俠令祖,拯救敝派於危亡之中,武當弟子緬懷義舉,圖報無門,少俠千不可如此謙虛,快請隨分入觀奉茶。」 羅英雖有滿腹疑惑,此進也難以啟齒,只好謙謝一番,隨著天一道長,同時踏進了三清觀。 進入觀門,羅英忽覺眼前一亮,敢情那正殿前廣場上,早已黑壓壓排滿了百余名武當徒眾。每一名道士,都負劍肅立,鴉雀無聲,秩序井然。 他一腳踏進門來,只聽「嗆」地一聲脆響,廣場中毫光一閃,那百余名列隊道士,一齊斜退半步,撤劍出鞘,將長劍高舉過頂,同聲高喧一聲:「無量壽佛!」 隨著這一聲佛號,滿場劍芒閃耀,道士們雙手捧劍連舉三次,然後躬身垂目,一派莊嚴。 羅英心裡蔔通狂跳,他不難看出這是一種極其嚴肅尊重的迎賓大典,但自己從未經過這樣陣仗,既不知該怎樣還禮,更不知道人家何以對自己這般恭敬。 他心虛情怯,忍不住停了腳步,失措地望望身後那十余名武當高手。 天一道長回過去來,眼含淚光,向羅英激動地說道:「自從三十年前武當一派險遭覆亡,少俠乃是第一位蒙受敝派迎賓大典的貴客,唉!這種重典,已經近百年未曾出現過了。」 羅英遍體冷汗,抱拳躬身道:「羅英一個凡夫,竟蒙貴派如此重禮接待,愧慚殊深,萬難擔受。」 天一道長舉手攙住,微笑道:「少俠不須客氣,在武當派眼中,天下英雄,只有羅大俠一家,才值得我們敬重誠服,孩子們一點微意,少俠別太拘禮。」 說著,親手挽了羅英,大步穿過那整齊肅穆的劍陣,進入正殿。 羅英誠惶誠恐,低頭跟在天一道長身後,緩步穿過劍陣,只覺如芒在背,萬分感動,因為他知道,這番重禮,人家並不是為了他羅英,而是藉此表達對他祖父陶羽的尊敬和感戴。 天一道長領他直入客室,室中僅設兩把交椅,其餘武當高弟,—律侍立,沒有座位。道童奉上香茗,天一道長一面傳令準備素齋,一面與羅英談起當年陶羽秦佑義助紫陽道長,力敗「海天四醜」的往事,顯得既感又佩,緬懷不已。 羅項不敢失儀,斜身虛坐,肅容答道:「家祖自泰山三次武會後,浪跡天涯,未曾再返再桃花島,晚輩出世以來,惜乎竟未瞻仰到他老人家慈顏。」 天一道長歎道:「令祖一代大俠,情中至聖,泰山三次武會上,不得已力戰外公,又目睹慈母慘死,自是難免傷感。記得武當血戰之時,貧道僅只中年,曾經親睹陶大俠驚世駭俗,超凡入聖絕妙神功,以及秦大俠禪門正宗功力,至今猶羡慕難忘。後來陶大俠失意飄隱,秦大俠又入空門,聞得令尊昆仲雙俠,秉承陶大俠餘威,在江湖中,也深博欽譽,只不知為了什麼緣故,令尊竟然失困於七大門派?」 羅英見他問起這件事,忙起身正色道:「晚輩正因家父蒙冤不白,慈母含恨亡故,以致涉足江湖,追查真凶,晚輩愚念,總難迷信家父會做出那種事來。」 天一道長頷首贊道:「少俠能如此赤孝,甘犯萬難,代父洗雪沉冤,不愧羅氏三代大俠之後,貧僧初聞江湖中傳言,也深感駭吒,論理說,令尊一向俠名遠播,必不致行此非禮的事,便他竟然坦承罪行,其中顯有難言苦衷,唯恨才薄力淺,未能為令尊效得微勞,少俠但有用我武當派的時候,三清弟子,決不推辭。」 羅英道了謝,於是問道:「晚輩冒昧趨訪,自覺事先並未奉聞,道長怎會預知晚輩來歷呢?」 天一道長聽了一愣,訝道:「不是少俠特意命人賜柬告訴貧道的嗎?」 羅英道:「沒有啊!晚輩前來武當,乃是臨時決定,並沒有先叫誰送過什麼書柬。」 天一道長神情一變,喃喃道:「這就奇怪了。」當下立命門下,去自己臥室中,取來一封書柬,滿臉疑惑地遞給羅英。 羅英展開一看,幾乎驚呼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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