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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第六十七章 陝南四凶

  秋風蕭索,楓葉盈徑。

  江南,才開始進入深秋,大西北高原,卻已經飄飛起刺骨貶肌的雪花。

  霜重雪寒,一騎得得,駛進了蘭州東門。

  馬上人雲鬢高聳,穿一身翠綠色薄裘,約莫十七八歲,峨眉淡掃,杏眼含煙,肩頭上,卻插著一柄古跡斑斕的長劍,劍穗迎風飄拂,益發襯托得這少女英爽不群。

  少女緩緩策馬進入城門,絲疆略向側門一帶,藉著城垣陰影掩蔽,突然扭頭向後的好一眼,鼻孔裡「哼」地一聲冷嗤,喃喃道:「小賊,姑娘倒要看你有膽量再跟多久!」話聲落時,雙眸中殺機畢露,扭頭抖疆,蹄聲悠悠,進了蘭州。

  在那少女入城不久,東門外,緊跟著又來了一匹健馬。

  健馬之上,是個身著黃衫少年,二十四五歲,劍眉斜飛,薄唇緊閉,按轡縱馬,眼角卻始終盯住前面那綠衣少女。

  一男一女,一前一後,緩緩穿過大街,先後都到了一家裝飾富麗的客店門首。

  綠衣少女纖腰輕擺,落下馬來,緊繃著粉臉,吩咐道:「給我開一間上房,今天夜裡,就住在這兒了。」

  眼角冷冷向身後一掃,忽又自言自語冷笑道:「哼!不怕死的,也跟著姑奶奶別走!」

  話剛完,黃衣少年策馬也到。

  只見他笑嘻嘻步進客店,將馬韁順手遞給店夥,吩咐道:「給我一間上房,另外整頓幾樣酒菜,牲口加料,要快!」

  店夥迷惑地問:「公子只是打尖休息?還是留宿小店呢?」他因這少年又要房間,又要加調喂坐騎,是以驚奇而發問。

  黃衫少年笑道:「還不一定,不必多問,快去準備吧!」

  店夥唯唯應了,正要退去,先進店來那綠衣少女忽然又將他喚住,道:「喂!我的話聽清楚了沒有?上房要清靜,馬匹卸了鞍,今天夜裡,我要住在這兒,不走了!」

  店夥笑道:「姑娘不是才吩咐麼?小的記住了。」

  綠衣少女哼道:「記住了就好,我是怕那些不知死活的東西沒帶耳朵,沒聽清楚。」

  接著又哼了兩聲,道:「再給我準備—桌酒席,也要快!」

  店夥一面答應,一面偷偷望了一望那黃衣少年,心裡暗暗嘀咕:這兩人不像相識,但卻是存心來找岔兒的,真他奶奶的有些邪門!

  店夥去後,黃衫少年選了一副座頭,悠然入座,那綠衣少女見了,不住冷笑,也昂然占了一張桌子,大馬金刀而坐,粉面向著屋頂,一付冷傲鄙夷的神態。

  不多久,店家先將酒菜分送上桌,黃衫少年飲了一口酒贊道:「好酒!好酒!想不到蘭州城中,竟有如此佳『麗』。」

  綠衣少女聽他故意把「釀」字說成「麗」字,登進怒火上沖,粉臉一陣紅,舉起筷奢,「啪」地向空中挾住一隻蒼蠅,摔在地上,罵道:「哼!都快入冬了,想不到蘭州城裡,還會遇見這種不知死活的東西。」

  那黃衫少年微微一驚,隨即含笑淺酌慢飲起來,一邊飲食,一邊自語道:「世風口下,天道淪喪,唉!逆情悻理,毛雞司晨之事,也應該見怪不怪了。」

  綠衣少女黛眉—揚,也冷冷接口道:「人心險惡,江湖奸詐,連強梁宵小,色狼惡棍也裝扮得一派斯文,這才真是怪事呢!」

  黃衫少年漫不經心挾起一塊水晶肘子,揚揚著,笑道:「看你玲瓏剔透,卻不道糊塗油蒙子心,連賢愚正邪都分辨不出,只好給人作了下酒菜,可惜啊可惜!」

  綠衣少女也忙從盤盞中挾起一塊兔肉,狠狠咬了一口,罵道:「只說你狡兔三窟,自負奸滑,如今一樣做了姑娘盤中食,這是你自尋死路,怨得誰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表面上罵著食物,實則各逞利口,暗含譏刺,這一來,可把那些侍候上菜的店夥弄得目瞪口呆,如墜五里霧中。

  頃刻間,黃衫少年已飲幹了一壺,噴噴嘴唇,仿佛意猶未盡,招手叫道:「夥計,你們這兒的酒很不錯,再給我來一壺,」

  一名店夥躬身接過酒壺,剛經過那綠衣少女桌前,綠衣少女突然「噗」地一聲,將大半壺傾在地上,沉聲道:「夥計,你給的什麼酒,這種酒只配那些下流東西喝,沒的弄髒了姑娘腸胃,快去換一壺來。」

  這時候,忽聽一陣急劇的馬蹄聲響,四匹駿馬,一湧到了店門口,接著腳步聲紛壇雜亂,挺胸凸肚進來四個黑衣勁裝大漢。

  店夥一見那四人進門,慌忙丟下那年青男女,陪笑上前接待,四人選了一張大桌,一連聲只叫:「快把上等酒菜整治一桌來,爺們都餓了。」

  那黃衫少年在四人入店時,早就垂下頭去,不再出聲,綠衣少女也閃著一雙明眸,驚詫地打量來人,一時都停止了謾駡。

  夥計們似對這幾個人早已熟悉,穿梭般送上酒菜;為首一個滿臉虯髯的粗壯漢子撈起酒壺,揚起脖子灌了大半壺,橫袖一抹嘴唇,道:「他媽的,痛快吃喝一頓飯,橫豎回去少不了一頓重責,老子想開了,樂得先醉上—場,死心塌地去領罰。」

  另一個瘦削尖耳漢子也接口道:「真的,不是我孫猴子發牢騷,好差事永遠輪不不到咱們頭上,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遣,好一次都少不了我孫猴子的一份,他媽的,老子也看開了,混一頓是一頓!」

  旁邊一個臉上有一道刀疤的大漢沉聲道:「孫四弟,酒菜盡你吃喝,背地發牢騷最好省一省,隔牆有耳,你這話咱們兄弟聽了,不過哈哈一笑,要是給三位總管入了耳,嘿!」

  孫猴子聞言一震,閃著一雙鼠目,向綠衣少女和黃衫少年溜了一瞥,方才松了口氣,乾笑道:「幸好這兒,只有兩個雛兒,我老孫就是口沒遮攔,想到就說,其實,心裡倒不是那麼一回事……」

  虯髯大漢嘿嘿笑道:「你是出了名的好猴崽子,這兒沒有外人,你倒是出個主意,人沒追到,回去咱們該怎麼向包總管回話?」

  孫猴子接口道:「還不是實話實說,人家武功不知比咱們高出多少倍,連許瞎子尚且截不住人家,何況你我!」

  刀疤漢子突然岔口道:「這事當真怪,憑包總管那等機智,怎會讓人家在府裡臥了底,前後幾個月,竟不知道?這次若非山主親自看出破綻,只怕祁連洞府更要吃那老賊的大虧。」

  孫猴子冷笑道:「這算什麼,前幾月,不是被人潛了進來,險些在山主飲食中下了毒,聽說為了那檔子事,包總管還狠狠吃了山主一頓排頭。」

  虯髯大漢點頭道:「不錯,這個元嬰教主,正是那時候假冒混進祁連洞府來的,聽說武功竟不在三位總管之下。」

  刀疤漢子道:「可惜咱們那時候被派在陝南分舵,不在府中,否則,那幾個小輩未必能逃得出去。」

  那黃衫少年聽到這裡,方才籲了一口氣,緩緩抬起頭來,含笑飲食如故。

  綠衣少女一直冷眼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及見他似露怯態,心裡頗感不屑,撇嘴不住冷笑,那神情,仿佛在譏諷黃衫少年的畏首畏尾。

  但她偶爾目光溜過,卻發現有一雙陰森碧藍的眼珠,正冷冷瞅著自己瞬也不瞬。

  綠衣少女心頭猛可一跳,只見那人年約四旬開外,藍睛兔唇,眉目陰森,充滿了邪意,雖然和其餘三人同進店來,卻一直沒有說話,原來竟在偷偷打量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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