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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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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約炊許,置身處已是一片重疊無盡的亂山,周剛忽然示意暫停休息。江濤見他並無疲乏之態,不禁詫問道:「玉皇峰還很遠嗎?」周剛揚手前指,道:「不遠了,繞過那片山谷,便是峰腳。」江濤順著他所指方向望去,只見那片山谷僅在數裡外;谷口兩峰夾峙,荒草沒徑,亂石崢嶸;陽光都被峰巒融斷,果然顯得有幾分陰森黝暗。 跋涉千里,玉皇峰終於在望了。江濤既驚喜,又振奮,輕呼道:「原來玉皇峰距烏羅司竟這般近,趁天色未晚,老前輩請留步,在下可以獨自尋去了。」 周剛卻搖頭道:「你別看谷口近在眼前,這段路程卻十分難走。沿谷盡是浮沙,落腳稍重,就會陷入泥淖中。從谷口通往峰腳,瘴氣最濃,遍地毒蟲;必須提足一口真氣躡空掠過。而且,玉皇峰雖不甚高,卻是四壁陡峭,崎嶇無比!你背著這個笨重的瓦甕,若不調息充沛,艱苦的在後頭哩!」 江濤聽他說得嚴重,不敢不信,便道:「多謝老前輩指點,咱們就在這兒休息一會吧!」他正欲卸下「背兜」,周剛突然搶近一步,探手托住瓦甕,叮囑道:「小心一些,你沒用慣這種『背兜』,別把缸子摔破了。」說著,雙臂一收,將瓦甕從竹簍中提了出來。 就在瓦甕入手之際,周剛雙眉暗皺,獨眼忽現迷惑之色。敢情那瓦甕雖大,份量卻並不太重;入手略試,裡面好像是空的。不禁微頓了一下,才輕輕放落地上。 江濤並沒有發覺周剛的神情有異,連聲道謝之後,卸去木架,盤膝坐在草地上,默默運功調息起來。他本未疲累,略事休息,業已神采奮發。偶一回顧,卻見周剛根本沒有調息,正坐在一株樹下,目不轉瞬望著那只瓦甕發愣。江濤舒展幾下手腳,仰面道:「時間不早了,最好能趕在日落前登上峰頂,才不易被鬼物所乘……」 周剛肅容道:「且慢!老夫有幾句由衷之言,想跟你談一談。」 江濤訝道:「老前輩還有什麼指教?」 周剛神色一片凝重,緩緩說道:「江哥兒,是你說的:人海浩瀚,相聚便是有緣。這句話不錯!你我遠隔天涯,素昧生平,竟然會在這蠻荒野村碰了頭;而且還同桌飲酒,並肩跋涉,這不能不算是緣份……」語聲微頓,接著又道:「……就為了這難得的緣份,老夫不忍見你年紀輕輕,卻把寶貴的性命斷送在荒山絕嶺之中。玉皇峰上鬼魅作祟,兇險無比,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老夫親自所睹,身受其害,實不願讓你再蹈覆轍。江哥兒,聽我勸告,就此回頭,還來得及。」說到這裡,眼中充滿誠摯激動的光采,炯炯注視著江濤;期盼之情,溢於言表。 江濤默然片刻,苦笑道:「老前輩金玉良言,在下萬分感激,更明白玉皇峰兇險難登。無奈身受付託之重,欲罷不能 周剛納罕道:「江哥兒,人生際遇不同,難免各有隱私。老夫不想盤問你跋涉千里來此目的,但你能否坦白告訴我,那付託之人是誰!」 江濤嘆息一聲,道:「請老前輩原諒在下不能說出他的名諱。我僅能透露一點,那人也是一位退隱多年的武林前輩,現在已經不在人世了。」 周剛輕輕一「哦」,不禁有些失望,目注瓦甕又道:「那麼,你攜帶這只巨甕,不惜涉險深入不毛,也是那位武林前輩的付託了?」 江濤點頭稱「是」。周剛惑然道:「能不能告訴老夫,那甕中是何物事?」 江濤遲疑片刻,終於點了點頭,道:「實不相瞞,甕中正是那位前輩的遺骸!」 周剛猛地一震,獨自神光湛湛,驚道:「原來江哥兒千里深入蠻荒,意是為了將一具骸骨送往玉皇峰?」 江濤微微頷首,道:「這就是那位前輩的付託……」 周剛急急又問道:「玉皇峰不過是一座荒山,他可曾說過要將骸骨送到山中什麼地方?或是交付給什麼人?」 江濤搖頭道:「他只提到玉皇峰上一個古洞,並沒有說應該交給何人。」 周剛詫道:「難道他沒有提起玉皇峰兇險難登,你獨自一人根本無法進入玉皇峰,更進不了那個古洞?」 江濤道:「沒有。」心下對周剛的言語甚是不解。 周剛滿臉驚疑之色,注目道:「他既以身後大事相托,豈能不詳細告訴你途中可能遭遇的兇險困難和應付的方法?」 江濤苦笑道:「也許他在世的時候,尚不知道玉皇峰上有鬼物作怪吧!」 周剛連連搖頭,半晌沒有出聲。 江濤站起身來,將瓦甕仍舊放回竹簍中,負起「背兜」,拱手作別道:「老前輩如無其他吩咐,在下就此告辭。」 周剛忽然揚目道:「江哥兒,能否答允老夫一樁不情之請 江濤詫道:「老前輩清說。」 周剛指著簍中瓦甕,道:「讓老夫看一看甕內骸骨,如何?」 江濤一怔,道:「這個——請恕在下不能從命。無端暴露遺骸,在下問心難安。」 周剛凝思有頃,淡淡一笑,道:「好吧!既然哥兒一定要去,老夫也無法阻攔。望你多多謹慎,善自珍重!咱們就在這兒分手了。」 江濤抱拳致謝伴送之情,轉身問谷口行去。走出十餘丈,回頭看時,周剛仍在原處未動;獨眼中精光閃爍,似乎包含著很多複雜的事情…… 第五十五章 豈容鬼魅據靈山 午後離開烏羅司,經過這一陣耽延,日影偏西,時間已近黃昏。江濤雖然不信鬼魁,但因周剛一再叮囑,心裡也半信半疑。提足真氣,加快奔向谷口;希望能在天色未黑之前,早些登上玉皇峰,找到白吟風所說的那個古洞。 三數裡路程,轉瞬即過。掠近谷口,江濤才知周剛並沒有虛詞恫嚇;那山谷附近,果然遍地都是浮沙泥淖,十分難行。幸虧他事先已有警覺,以手中木拐試探著落腳;凝神躡足,小心翼翼。待渡過泥淖抵達谷口,竟耗去將近一個時辰。 天色漸漸陰暗,江濤大感焦急。凝目打量那山谷,只見谷中黝黑直如地牢,瘴霧彌漫,寒氣逼人;穀道深處,伸手難辨五指,更逞論尋找路徑了。這險惡陰森的地方,別說還有鬼魁;便是沒有鬼怪,光天化日之下,若非膽大人多,誰也不敢走進谷口。 江濤取出事先準備的避瘴藥丸納入口中,略作調息;緊一緊手中木拐,吸氣縱身,掠入了谷口。初入數文,尚可辨認腳下崎嶇亂石;數文後,目力已難及遠。江濤索性躡空飛躍,以拐點地;身形疾如箭矢,一次起落,便在三丈以外。 這辦法既可快速越過山谷狹道,又可預防那些遍地竄動的毒蟲;只是中途無法換氣,身法越快,撲面瘴霧幾令雙目盡盲。寒風拂目,凜如刀割,滋味也不太好受。尤其谷中有一些較大的毒蟲蛇鳩,本來蠟伏在地上石隙中;稍一不慎,一拐點下去,「哇哇」怪叫,淩空竄射,其聲宛如嬰兒悲啼,令人毛髮驚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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