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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江濤微笑道:「從鄂州附近開始,我就發現有人跟蹤不舍,只是沒有理睬而已。」

  周剛道:「少主休要低估來人;咱們雖然不怕,卻須防範他們對府上二老下手。」

  江濤笑容頓斂,黯然道:「這一點,我也明白。但自我離家三年以來,家父母隨時都可能被害,他們要下手也不會等到今天;所以我急於返家一探,正是為了這原因……」語聲微頓,接著又歎了一口氣,道:「古人說:近鄉情怯。而我則近鄉心涼!故鄉在望,高堂是否健在?委實令人不敢想像。天心教陰狠毒辣,鄂州分壇近在咫尺;如果他們因為銜恨於我,辱及無辜雙親,我這份罪孽,將永生難以補償。唉!這憂慮畢竟不是假託笑語能夠掩飾的……」

  周青青憤然接道:「天心教真敢對無辜老人家下手,咱們就趕到天湖總教去,把他們一刀一個全都宰光殺盡,雞犬不留!」

  周剛沉聲道:「小孩子懂什麼!真要那樣,縱然血洗天湖,何足抵償少主悲痛!」

  江濤站起身來,長時道:「是吉是凶?必須返家之後才能知道。好在我已作了最壞打算;為了武林禍福,雖毀家赴難,義無反顧。咱們動身吧!早一步回去,就早一刻知道結果;強似憂心懸慮,苦費猜測。」

  大牛應聲牽過馬匹;姚健星身形微閃,搶先登鞍,低聲道:「老朽先走一步,代少主歸根喜訊……」不待江濤回答,一抖韁繩,飛馳而去。江濤黯然搖搖頭,領著周剛等三人縱馬隨後。四騎首尾相連,繞過山麓,沿溪折轉向南;又行十餘裡,遠遠已望見那座頻臨小溪的莊院。

  小橋依然,流水如舊;在前兩座石獅子,仍然毫無改變的踞蹲在石階旁。

  在門前靜悄悄地不見人影,只有姚健星那匹坐馬,系在門前小橋橋欄上。

  江濤目睹家園,熱淚盈眶,猛催坐馬,疾沖向前……剛到小橋邊,卻見鐵臂仙猿姚健星伴著一個老人,正從門裡迎了出來。四目相觸,江濤一眼就認出那人正是老家人江富。

  一時間,說不出是憂是喜。江濤掠身下馬,快步上前一把拉住江富衣袖,激動萬分的叫道:「富老爹,還認識我嗎?」

  江富揉揉老眼,仔細向他打量半晌;突然淚水紛落,屈膝跪了下去,顫聲道:「是公子……真的是公子回來了。三年啦!

  總算盼著你平安回來啦……」

  江濤連忙挽住,迫不及待地問道:「老爺和安人都好麼?」

  江富熱淚滾滾,低聲道:「公子,你回來晚了……」一語未畢,江濤已驚呼出聲,面色慘變,身子一陣搖晃,險些昏厥。周剛和周青青急急跨前一步,四臂同伸,將他扶住。

  鐵臂仙猿姚健星沉聲喝道:「少主節哀保重!」

  江濤定了定神,淚下如雨。好一人,才硬咽問道:「這是多久的事?死因是……」

  江富垂首答道:「自從公子離家,老爺和安人終日懸念,憂悶成疾,一年前已經相繼病故。」

  江濤又問:「才去世一年,怎麼不見服孝掛喪?」

  江富道:「是老爺臨終遺言,不准發喪。」

  江濤沉聲道:「你可知道原因?」

  江富一面擦淚,一面答道:「老爺吩咐不設靈堂,不葬祖塋,只將僕婦遣散;另在後山修一石墓停後遺骸,遙對莊前道路。他和安人要倚墓眺望,等著公子回來,才肯安心瞑目江濤聽得直如亂刀穿心,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周剛等無言可慰,一個個只有陪著掉淚。最後,還是老家人江富先止住悲聲,躬身勸慰道:「老爺和安人年事已高,福澤深厚,算不得夭壽。遺恨的只是未能親見公子最後一面。現在公子回來了,理應先往墓地探視一番才好。」

  江濤含淚頷首道:「老爹訓海極是,咱們且去墓前拜祭之後,再料理其他。」

  大牛將馬匹牽進院中,江富便掩上了莊門。

  江濤訝問道:「咱們要去後山祭掃,因何掩門?」

  江富道:「莊後另有小路可通後山墓地。如今偌大任院,只有老奴和兩名僕婦管理,日常都閉上大門,不從前面出入。」

  江濤歎道:「兩老行善一生,不想故世後竟落得這般委屈。

  為人子者能不愧煞!」

  大家隨江富一路穿越廳房,進入後院。沿途但見門扉剝落,積塵盈寸,偌大一座莊子,顯得份外空寂荒涼。江富取了些香燭紙錢,打開後莊一扇小木門,領著眾人循一條狹長石級登上後山。

  那石墓建築在後山一個小峰上,墓前鋪石填地,造了兩間石亭。立碑方向,遙對小溪,恰可望見他們歸來時那條岔道。

  江濤細看石墓建築的形式,心裡頗感怪異。尤其墓側還設有一道石門,更令人困惑不解。

  江富焚香燒紙,眾人輪流拜祭完畢;江濤又繞基細看一遍,終於忍不住問道:「這座石基,是什麼人督造的?」

  江富應道:「是老奴親自督工所造。」

  江濤指著那道石門問道:「預留這道門戶,有何用處呢?」

  江富道:「老奴遵老爺臨終遺言,末將遺骸安葬祖塋;所以留下這石門,移厝時比較方便。」江濤聽了,頗覺有理,也就沒有再問。

  回莊略事休息,已近黃昏。兩名僕婦都來拜見少莊主,江濤認得其中一個是侍奉母親的女傭趙媽;另外一個卻很陌生,似乎從未見過。那婦人自稱姓李,是老爺、安人故世後才來與趙媽作伴的。江濤亦未深究。

  晚飯後,江濤屏去周剛等人,獨自將老家人江富喚到房裡,正色問道:「你老實告訴我,兩位老人家果真是憂悶成病去世的嗎?」

  江富道:「老奴不敢說謊,確是染病故世的。」

  江濤皺眉尋思了半晌,又問:「患病之後,有沒有延醫診治?」

  江富面帶戚容遣:「曾經清鎮上積德堂的黃老夫子來診治過,也服過藥。無奈老爺和安人得的是心病,醫藥俱無效用。」

  江濤再問:「兩位老人家誰先故世?喪期相隔多久?」

  江富答道:「老爺和安人先後去世,其間只隔了一夜。頭一天夜晚安人先咽了氣,老爺一急之下,第二天清早也相繼亡故了。」

  江濤默然良久,突又追問道:「自我離家,鄂州五槐莊有沒有來這裡騷擾過?」

  江富一怔,呐呐道:「這……」競答不出話來。

  江濤肅容道:「房中只有你我二人,照實說,不須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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