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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兩人尾隨疾追,剛迫到燕玲身後;暮見峭壁外火光一亮陰笑入耳。一個冷冷的聲音曬道:「好一個金蟬脫殼妙計,司惜你們終於沒有逃出手去!」

  江濤聞言卻步,揚頭一望。只見狹道人口外一字排開五六條人影,為首是天心教副教主雪姑;後面緊跟著兩個神情木然的麻衣老人和芙蓉、水仙、茉莉等三名黃衣劍婢。

  那兩名麻農老人身材面貌都十分相似,而且同樣背插雙拐,殘眉鷂目,令人不寒而慄。江濤記得曾在高河埠見過這兩名麻衣老人,竟是一個天聾,一個地啞,名號「嶺山雙殘」的公孫兄弟。心裡暗吃一驚,連忙反手撤了「方邪劍」。

  『方邪」、「離火」二劍,一白一紅,霞光閃爍,映得周圍數尺方圓,盡被光華籠罩。對面雪姑目觸神劍,猛想起「雙劍潭」失手的恨事,銀牙暗挫,又發出一陣陰森冷笑道:「原來懷玉雙劍也落在江少俠手中。那天夜晚江少俠蒙著臉,本座險些沒有認出來呢……」目光一掃燕玲,又輕哼道:「燕兒,你的膽子倒不小!見了姑姑,竟敢佯裝不識?」

  燕玲奔出狹道,亦被眼前突變驚得頓住了腳步;這時一陣心悸,連忙腑首道:「玲兒拜見姑姑。」

  雪姑冷曬道:「不敢當!你現在翅膀長硬啦!連師父都不認,還認我這個姑姑!」

  燕玲峰首低垂,默然不語。雪姑臉色一沉,叱道:「還不越過來,要姑姑動手促駕嗎?」燕玲一震,回過臉來,如癡如呆地望瞭望江濤;蓮步微提,便想移步。

  江濤沉聲道:「玲妹妹,你瘋了麼?」肩頭微晃,人已搶攔在燕玲身前。

  雪姑冷笑道:「江少俠自詡名門高弟,敢情竟欲拐騙良女?」

  江濤不理,急急向燕玲說道:「玲妹妹,愚兄縱有過錯,無話不可明言。你怎能輕易以性命涉險?快些保護著老人家,先回到狹道裡,愚見自有退敵之策。」

  燕玲淚眼凝注,痛苦地搖搖頭,道:「不!你沒有錯,一切都是我自己錯了,求你讓我回去吧!」

  江濤惶然道:「你這樣不明不白的一走,我死也不能答應。

  究竟為了什麼?你總該讓我知道!」燕玲搖頭不答,淚珠兒像雨點般向下直落。

  雪姑也看得如墜五里霧中,雙眉一挑,沉聲道:「燕兒,你既有悔悟之心,回頭就須趁早;別等你師父趕來,那時卻不好轉圜。」

  燕玲一橫心,閃過江濤,掩面便向對面奔去。江濤一手握劍,一手抱著老安人,雖然近在颶尺,竟無法攔阻。

  雪姑揚手一指,低喝道:「兩位護法,從速截人奪劍!」

  峻山雙殘乃同胞兄弟,聾的名公孫無耳,啞的名叫公孫無舌;平素心意相通,尤擅合聲之術——動則俱動,止則俱止;雖是兄弟兩個人,舉止行動卻跟一個人生了四雙手一樣。

  雪姑喝聲甫落,雙殘已同時飛身搶出。人影疾閃,四支鋼拐挾著勁風,向江濤當頭砸了下來。江濤怕傷了老安人,只得晃身閃退;匆匆將老安人交給了周青青,叮囑道:「你守護住兩位老人家,我去攔燕姑娘回來。」

  周青青背上也背著一個趙媽,不覺擔心地道:「少主人,先求脫身要緊。她一定不肯跟我們走,攔回她又有什麼用?」

  江濤喝道:「你知道什麼,燕姑娘心志已迷失不清,無論如何要帶她一同走……」話未畢,雙殘已旋風般追撲而至。江濤劍眉一剔,大喝道:「滾回去!」長劍反手揮出,遠向鋼拐直迎了過去。

  但見光華暴展,寒芒耀目。錚!錚!錚!錚!一連四聲脆響,四支鋼拐的拐尖,齊被劍鋒削斷。雙殘來得快,去得更快,忙不迭仰身倒射丈餘;低頭一看,臉色齊變,不約而同倒吸了一口涼氣……

  江濤一招震退雙殘,連頭也沒回,揮手道:「青兒,快將兩位老人家送回石隙窄道中,小心守護,不許輕離。」說罷,身形一轉,一掠十丈,迅捷無比地追上燕玲。

  這時候,燕玲距離雪姑立身處只不過兩丈左右,按理雪姑只須搶先一步出手,即可將燕玲接去,何況雪姑身後還有芙蓉等三名劍婢,隨時可以截住江濤。但在場之人,都被江濤神勇所懾——一個個眼看著江濤如人無人之境,攔腰一把抄住燕玲的纖腰,幾個起落,業已退人十丈之外的石隙窄道中;全忘了出手攔截——甚至連雪姑本人亦未例外。

  江濤奔回石隙,將燕玲放落地上,急急叫道:「燕兒,醒一醒,聽我說一句……」

  燕玲嬌軀一頓,反身撲進江濤懷中,哭著把頭連搖,道:「不要說了!你要說的話,我都知道。但是……求你忘了我吧!

  只當我們未曾相識,只當我已經死了……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江濤用力搖撼著她的香肩,道:「可是,我們已經相識,你也活生生的在這世上。這是真真實實的事,豈能隨意忘記?

  你知道我辦不到,為什麼要說這種絕情的話?」

  燕玲抽搐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要逼我……」

  江濤柔聲道:「你知道的,燕兒。你親口說過,要永遠跟我在一起……」

  燕玲哭道:「那是從前……那時候,誰也不知道有今天江濤心頭一動,歎了口氣,道:「從前怎樣?今天又怎樣?

  難道你變了麼?」

  燕玲搖頭泣道:「不!我沒有變。但是,時間會變,一個人的遭遇會變……」

  江濤含淚而笑,道:「這是多麼傻的話!既然人沒有變,縱然地老天荒,海枯石爛,又怎能輕移此志!」話聲微頓,接著又輕歎一聲,道:「好了,不要再說這些假話了。答應我,跟我一起走吧!」

  燕玲惶然道:「你要我跟你到哪兒去?」

  江濤輕撫著她的秀髮,柔聲道:「天涯海角,我去哪兒,你就去哪兒,不是嗎?」

  燕玲癡立片刻,忽又淚水汪汪,搖頭道:「去了又如何?

  你和我是決不可能的!」

  江濤急道:「為什麼?你說,為什麼不可能?」燕玲蜂首連搖,但哭不應……兩人相偎低訴,好像渾忘了石隙外強敵仍環伺末去。直到一陣高昂嘯聲入耳,才雙雙驚覺。

  江濤一躍而起,沉聲問道:「青兒,外面情形怎樣了?」

  周青青在石隙入口的地方低聲回答道:「剛才那些人守在外面沒有走,現在又趕來了很多人。」

  江濤仰頭一望,天色已將黎明,不禁焦急道:「天快亮了,趁他們尚未行動,我們快離開這段窄道要緊……」話聲甫落,石隙外忽有人冷冷接口道:「不必多此一舉,石隙另一端也已經被本教扼守,你們早就無路可走了。」

  燕玲渾身一震,駭然失聲道:「啊!是師父來了……」

  石隙外冷哼了一聲,。既然知道是師父,還不乖乖的滾出來!」

  燕玲張煌失措,緊緊偎著江濤,顫聲道:「怎麼辦?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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