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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第八十七章 求生之路

  江濤聞言一怔,詫道:「怎會有人來此絕地?」

  穆天賜遲疑道:「迫從少主人墜崖以來,連日都發現有人在崖上窺探。有時,夜晚也有燈光向下照射搜索。我爹擔心發生意外,這幾天已把洞外顯眼的東西撤去;白天盡可能不出去活動,以免被他們發覺崖下有人居住。」

  江濤心中一動,問道:「你說的是我剛跌下來,傷重昏迷那三天的情形?」

  穆天賜點頭稱是。江濤忙道:「最近呢?那窺探的人還出現過嗎?」

  穆天賜道:「最近兩天沒有再發現人影,或許那些人已經走了。」

  江濤輕哦一聲,哺哺道:「他們一定以為我業已粉身碎骨,所以才失望離去……」

  穆天賜詫問道:「少主人知道他們是誰麼?」

  江濤淒然一笑,卻沒有回答這句問話;只顧呆呆地出神,許久未再開口。

  其實,這刹那間,他思緒如潮,想到了很多事。譬如梅劍虹和羅小梅脫險後何去何從?周剛等找不到自己會怎麼辦?以及守候客棧中的老安人和燕玲,當她們獲悉自己墜落懸崖,更不知會如何焦急和驚駭了……只是這些錯綜複雜的人和事,穆天賜都茫無所知;要對他解釋,勢必費盡口舌,倒不如讓他將來慢慢去瞭解的好。

  穆天賜見他沉思不語,又關切地道:「少主人請躺下休息!我去找爹爹回來。」

  江濤含笑擺手道:「我一點也不覺得累,咱們閒談一會吧!」

  兩人在石床前娓娓而談。江濤略作詢問,知道穆天賜自從跳崖獲救,十年來,由穆志授以正宗內功心法,勤練不輟,已具相當基礎。不禁驚訝問道:「你幸獲生機,身體並無損傷,多年苦練,武功已算小成。怎麼竟未想到設法離開這個死穀,去江湖中闖一番天下呢?」

  穆天賜誠摯地道:「小人命途乖艱,本是必死的人;得義父收容,才獲再生。這條命皆出義父所賜,如果不能和他老人家一起脫險,寧願長居死谷,侍奉義父天年。」

  江濤讚歎道:「這是你一番圖報孝思,固所應當;不過,你有沒有試探過,這死穀當真就沒有方法離開嗎?」

  穆天賜道:「此穀上窄下寬,四面峭壁,無路可通。只有這石洞深人山腹,洞底常年泛湧一道清泉,水深不知若干丈。據義父說,這是一條『地河』,或許可由泉眼通出谷外。但他老人家一腿已斷,無法泅水,所以從來也沒有試過。」

  江濤奮然道:「那泉眼在哪裡?」

  穆天賜道:「就在此洞洞底,大約要走一裡多才能到。」

  江濤躍身而起,道:「你帶我去看看。」

  穆天賜面有難色,呐呐道:「少主人傷猶未愈,何不等傷

  江濤笑道:「這點外傷並不礙事;再說,咱們要做的事那麼多,豈能困守死穀,坐耗歲月。現在先去查看一下,等傷一好,就該設法尋路出去了。」

  穆天賜不便多攔阻,只好取下壁間石燈,上前來攙扶江濤。江濤笑道:「你只管帶路吧,我自己可以慢慢走的。」說看,一手扶壁,一手取了根藤杖支撐身子,緩步向洞裡行去。

  石洞深處,果然有一條三尺多寬的甫道,蜿蜒直入山腹。行約裡許,已到盡頭,卻是一個五尺寬的小水潭。那水潭雖然不大,但潭中水流急湧,就像一鍋煮滾的開水;水面高出潭邊數寸,居然並不溢出。

  江濤凝目看了很久,又用手中藤杖伸入潭裡試探;只覺那水流之力甚大,藤杖幾次被暗流托起,必須用力才能插入水中。他皺了皺眉,伏身貼在地面傾聽,半晌,才點頭說道:「不錯,這是一條地底陰河,也是唯一可通谷外的生路。但河底共有多深?要到什麼地方才流出地面?就不易測度了。」

  穆天賜道:「以少主人看來,一個人能夠洶過那兇險的地底河流麼?」

  江濤苦笑道:「那就要看命運如何了。假如幸運,地底河道不超過五裡,一個武功和水性都好的人,是可以熬過的;假如河道一直埋在地底,或者地底一段太長,那就不是人力所能忍受的了。」正說著,一陣步履聲傳來,獨腿老人穆忠已急急奔入。

  穆忠見江濤竟然強自離床行動,不禁霜眉連軒,沉臉責備穆天賜道:「你也太大膽了!少主人背傷未愈,如有閃失,你有幾條性命作抵?」

  江濤忙含笑解釋道:「別錯怪他,是我逼他帶路的。皮肉之傷易愈,求生之路卻難尋;所以特來看看這水潭的情形。」

  穆忠沉吟道:「這水潭是絕穀唯一通道,但其中兇險難測;是否真能通達谷外,誰也不敢斷言。不過少主人盡可放心,待傷勢複愈,老奴定要設法送少主人平安出去;否則,毀家血仇不能報,主人主母生死不知,老奴死難瞑目。」

  江濤默然良久,長歎一聲,道:「好在並不急於一時,且待慢慢設法吧!」

  返回前洞,江濤臥床沉思;穆忠父子忙著整治食物。谷中雖無雞鴨家禽,但穆忠卻用藤網捕得兩隻蒼鷹,烤熟佐餐,其味竟然十分鮮美。

  江濤一面吃著鷹肉,一面皺眉沉吟,忽然問穆忠道:「你隨我父母多年,也深知家父和紅石堡堡主義給金蘭,交稱莫逆;但有一件事,我至今苦思不得其解,或許你能為我提供線索,查明真相。」

  穆忠慨然道:「少主人請問,老奴知無不言。」

  江濤定了定神,道:「據說當年家父北上紅石堡的時候,羅堡主曾接獲一封無頭怪信。為了那封信,羅堡主對家父誤會極深;甚至當面想叱家父不該背義欺友,隨即在席間以毒針自戕而死。這段隱情,你可知道麼?」

  穆忠聽了,目光一閃,反問道:「少主人是聽誰提到這件事的?」

  江濤道:「是滯湘女俠林老前輩親口所告。有什麼不對麼?」

  穆忠躊躇了一下,方道:「以老主人與紅石堡的交情,加上主母和林女俠之間的關係,這話者奴本不該說;但少主人既然問起,又系由林女俠親告,老奴就不得不直說了。」隨即神色一正,凝容說道:「老奴身為下人,對主人交友之事,依理未便置喙。但老奴深信主人生平行事,磊落光盼,絕不會負義忘友;倒是紅石堡羅堡主,卻有虧待友之道。」

  江濤一驚,忙問道:「林說這話,有何根據?」

  穆忠正色道:「老奴親眼所睹,親身所曆。當年途中攔截主母,追殺少主人的賊党,便是由紅石堡指使而來。」

  江濤駭然道:「這——這話當真?」

  穆忠道:「如此大事,老奴天膽也不敢捏造!」說到這裡,語聲微頓,憤憤又道:「當年截車行兇的賊黨,面目都很陌生,賊人顯然也不認識主母。記得在攔住車輛的時候,其中有個瘦削老賊,首先詢問車內是否穆大俠夫人,然後喝令賊眾動手。那時,老奴曾叱間彼輩來意,那老賊冷笑說道:「姓穆的負義寡情,賣友求榮。我等此來,是替紅石堡討還公道!」

  主母在車內聽了這番話,大出意外。當即挑簾告訴那老賊,車輛正是前往紅石堡;天大的事,何不留待紅石堡中再談。那老賊卻道:「不必貓哭老鼠了!紅石堡不認你們這種朋友,咱們也沒有閒工夫跟你嚕嗦。』話才說完,便揮眾出手。主母和老奴倉促應敵,心裡猶不肯相信變故與紅石堡有關。直到老奴被擒之後脫逃,才聽得江湖傳言紅石堡堡主已經死了;那些傳聞尤其令人憤慨……」

  江濤忙問道:「傳聞怎麼說?」穆忠神情黯然地道:「江湖傳聞異口同聲,都說老主人意圖獨佔擎天七式,殺害了羅堡主

  江濤一怔,忽然仰面冷笑道:「好一個『一石二鳥』的奸計。」

  穆忠恨恨道:「所以老奴敢大膽指責紅石堡羅堡主。姑無論者主人是否虧待過他,以彼此多年交往情誼,羅堡主實不該唆使賊黨下手在先,又作此無恥之言,譭謗老主人聲譽……」江濤淡淡一笑,截口道:「你錯怪紅石堡了。此事全由天心教一手安排,咱們和紅石堡都是受害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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